gu903();冯玉贞安生了没几天,每日瞧着女儿独自念书,心头藏着事,她忽而有一个想法——倘若此处的先生不收,那别处呢?
她犹豫不决中,又到了该去绣坊的日子,冯玉贞午后想着早去早回,将抱着书的女儿送到对门周大娘家,麻烦她帮忙看顾一下午。
绣坊掌柜告知她今日得乘车走一趟,冯玉贞的绣品花样繁多精美,入了此地许多贵人们的眼,因而经常乘车去他人府上接听委托,并不算稀奇。
随行的另有两位绣娘,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冯玉贞脾性好,她绣活在这几人里也算上佳,旁人问从不藏私,因而关系很是熟络。
“你们谁知道今儿去哪儿吗?”
赵娘子翘着小指,斜了出言那个人一眼:“欸,你们还不晓得咯?我们这趟,是被那新上任的县令喊过去的。”
新上任的县令?
冯玉贞甫一听说,不过她对这些事素来不算清楚,也并不愿意多掺和这些贵人的事。
在一方府邸前下车,一位下仆等在院门,引她们进来,指着放在堂屋的一面六屏屏风:“几位辛苦了,主子想请你们几个合力,绣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屏风,是用来送礼的。”
怪不得要叫三个人了,这的确是个不小的活,三个绣娘上前仔细探看,这屏风上的茶花喜鹊无不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就要从上面飞出来。
赵娘子和其他那个绣娘面露难色,向那个下仆实言道:“我们二人力有不及,大抵我们其中只有这一位能做到。”
那仆人扭头看向冯玉贞,冯玉贞心里有底,她保守道:“我能做个七八分。”
对方好似并不意外,他请冯玉贞跟她单独走一趟,跟主子亲口商量两句。
冯玉贞随他绕过迷宫似的回廊,仆人推开门,向里面的人禀报道:“主子,人带来了。”
只有简短的一声回应:“嗯。”
是男子?
仆人在门口驻足,抬起手臂,示意她一人单独往里走。冯玉贞攒起眉,她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氛,这扇门浑像是一张大嘴,要不吐骨头地整个吞噬她。
可是新来的县令能对她一个绣娘有什么企图?
或许真是自己的错觉。冯玉贞走进屋子,身后的门在她后脚跟踏进来之后便马上关了。
只看到尽头挂着一张帷幕,一个男人影影绰绰坐在之后,她不再往前,隔着几步远,低下头,恭敬问道:“大人,那扇屏风……”
“为何不上前?”
大手捞起帷幕,一张俊逸的玉面映在她愣怔的眸底。帷幕之后坐着的,赫然便是几日不见的崔净空!
第93章坦白
“……新上任的县令怎么是你?”
崔净空于京城里如鱼得水,怎会甘心屈居于一个小小的县令?
见她秀眉又不自觉攒起,崔净空不敢惹怒她,语气尽量放轻,眼睛却咬住她不放:“你莫要生气,先坐罢?”
总归已经走到这儿了,怪不得方才外面的门关得这样快,怨她放松了警惕,一脚踏入了预设的陷阱中。
冯玉贞并未依他所言坐到帷幕对侧,而是走至屋里另一面的矮塌旁。
崔净空见她两只手放在腿上,像是有些受冻似的握着,提壶倒了一杯茶:“喝杯茶暖暖身子罢。”
他站起身,将茶盏端到女人身前,冯玉贞将头偏侧过去,不接,崔净空顺势将其搁在桌上,隔着一方矮桌挨着她,在矮塌上坐下。
“那日不欢而散,我未同你说明,我虽扮作李熙,可对你和喜安并无恶意。只是那日听闻你急着寻夫子,以我的学识,蒙童算不上多难,可你又不肯见我,我才只得出此下策。”
男人话音落寞,与记忆中的冷淡截然不同,她没忍住扭过头,被那双幽暗的眼珠一晃,这人很快低下头,很有些可怜的神态。
崔净空欺骗在前是真,可这段日子以来,的确还算安分守己。
冯玉贞耸下肩,她本就不是好跟人斗气的脾性,一手支在桌上,扶额无力道:“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事,在几个月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崔净空低下的脸上满面阴霾,他想:怎么就算说清楚了?倘若从她嘴里得来的仍是“一别两宽”,那便永远清楚不了,两个人终究要藕断丝连,纠扯不清。
他挽起袖口,那串念珠竟然又出现在左腕上。分明是他昨日拾起后自己又戴上去的。
她感到惊诧,对面的崔净空道:“现在可相信我不是为念珠来找你的了?”
他软下声:“我那时年少,自诩聪颖,做过许多错事,时至今日才幡然醒悟,恕我愚钝不堪。
你说不喜我再喊嫂嫂,那我便不喊;你不愿意再见我,我便披着李熙的壳子同你共度一生。”
冯玉贞最怕他说胡话,她心口倏地一跳,崔净空脸上半点玩味都无,他是真情实意地觉得,哪怕带着假面伪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可是,”冯玉贞挪开眼,瞧着桌上冒热气的茶盏,语气有些怅然:“我并不想和那个李熙过日子。”
两只手抄在袖口,她的声音发闷:“本不欲提这些前尘旧事,我当年趁你赴京赶考时逃走,是因为得知你还在骗我。”
她自嘲道:“我确实傻得出奇,你骗我一骗一个准,我只能被蒙在鼓里,任你拿那些旁的话搪塞我。
你隐瞒我泽哥儿不给我写名的隐情,将你我私密□□暴露在赵大哥面前,哄得我对你死心塌地,这些所作所为,无非全为了这串念珠而已。包括这回你易容成他人,难道不还是行骗吗?”
她每摘出一条罪证,讲起从前的事,崔净空的心便直直下坠,脸上也展现出颇为罕见的坐立不安来。
冯玉贞把这些憋在心头,本以为早已释然的事情一股脑倾倒出来,却也没有多畅快。
瞟见对面人苍白的脸色,她到底心思纯善,只言片语带过去:“算了,都过去了。空哥儿,一码归一码,我其实不能怨你,倘若不是你,兴许我都活不到今日。”
男人缄默片刻:“可是那些我曾说过的话,并非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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