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点可贵的生气拽回了冯玉贞远去的理智。可她已然动不了,只有眼睫在水中颤动了两下。
来人单臂环住她,冯玉贞睁不开眼,却能感知到光亮,只觉得眼前如同日升一般剥离了漆黑。
耳边“啵”一声清响,崔净空将她举出水面。大量的空气冲入口鼻,冯玉贞总算睁开眼,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不少灌入的水。
“咳咳……”
她将手臂环在崔净空脖颈上,很乖地攀附着他,寻常溺水者被救起时的慌乱。
摸到岸边,崔净空把人拉上岸,伏在自己怀里。冯玉贞没有气力,濒死的痛楚已然残留在身体各处。
她趴在崔净空心口,听见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震响,分明心里欢喜极了,眼泪却不自觉涌出来,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
“哪儿不舒服?”
崔净空垂眸,看不清倚在身上的冯玉贞的脸,却感受到她的脊背在轻微的颤抖。
兴许是着凉了。他一手把人抱紧,一手有些粗暴地将女人下颌扳过来。见她双目通红,好歹意识清醒,方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湿漉漉紧挨着坐在湖边,真像是一对殉情的水鬼。她又哭又笑,神情有些怪异,她哽咽道:“谢谢你,空哥儿。”
崔净空的目光把她逡巡了一遍。伸手解下她的发髻,沾湿的青丝海藻似的披散于背后,他叹息一声,下颔抵在她的湿发上,一手按在她后背上。
他生出一阵后怕来,现下又庆幸极了。还好悬崖下正对着一片湖,再偏离一些,便直直砸在乱石滩了,等他追着下来,怕是崖底只增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想起水下冯玉贞阖眼,了无声息的神情。她的嘴唇冷得像一块冰,两颊苍白如雪,好在冯玉贞的睫毛动了动,令他找回一些希望。
怀里的人抽噎着,声音很低,颠三倒四地重复着一些话,但崔净空听得很清楚:“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
崔净空缄默片刻,他扣紧她的肩头,几乎呢喃一般:“不必谢我,是我该谢你才对。”
还好我没来迟,还好你活过来了。
第115章绞发
冯玉贞蜷缩在他怀里,她悄悄揪起自己手腕上的那点肉,狠狠拧了一圈,疼痛昭示一切都是切实发生的,不是她临死时做的一场美梦。
她没有如同上辈子那样孤零零沉溺于河底,泥销白骨,而是被一双手高举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鲜活的空气。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她伸出手,两臂环抱住这个赶来救她的人。将眼泪一股脑地蹭在他心口,宛若要把这些滚烫的泪水流进他心窝里似的。
两个人里里外外都被湖水浸了个透,唯有再贴近一些才能从彼此身上汲取到所需的珍贵的暖意。
晚风渐凉,濡湿的衣衫紧紧黏着身体,不适倒是其次,崔净空只是忧心冯玉贞一惊一吓间着凉发热。且山间入夜后云遮雾漫,兴许有野兽毒蛇出没其中。
待冯玉贞的哭声渐渐降下去,还有些抽噎时,他轻声道:“好些了吗?我去寻个地方落脚。”
冯玉贞眼眶酸涩,面容上的水痕慢慢风干,话里还拖着哭腔,加上之前结结实实地呛了几口水,嗓音发哑:“好多了。”便由崔净空半拥半抱地搀扶起来。
崔净空一手从腰间的蹀躞上取下一只火折子,可惜竹筒里灌进了水。他朝里吹了一口气,竹筒里果然只冒出一点微弱的火星来。
若是依仗这点微光向崖顶的李畴他们报信儿无疑痴人说梦。好歹聊胜于无,崔净空将火折子递到冯玉贞手上,叫她握紧:“我这里还有一只。你藏在树后,不要出声。我往前寻个山洞,倘若里面安全可靠,我再折返回来,带你过去。”
他这是不打算带上她,而是独自探路,先去排除险情。冯玉贞心口一紧,连带着火折子,把崔净空的手一伙儿也给拽住了。湖边阴冷,她的唇齿打颤:“我随你同去,不成吗?”
几绺湿发黏在她脸侧,一张秀气的面容上红白交织,她泛红的眼尾、鼻尖同发白的唇瓣相互映衬,实在惹人爱怜。
崔净空不错开地盯了半晌,朝她抬起了手肘。这是退让了一步,示意冯玉贞挽上来的意思。总之,在冯玉贞面前,他所有的意愿与决定都变得可以为其让步。
湖边尚且有明月铺下的清辉,步入林间时周遭只能看到黑黢黢的一片。
冯玉贞攥紧了手里的火折子,同无头苍蝇一般左顾右盼,入目皆是如出一辙、寻不出差别的高大树木。盯得久了,这些生意盎然背后好似藏匿着什么猛兽,眨个眼的功夫便会跳出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吃了她。
冯玉贞不敢再去胡思乱想,只踏着崔净空的足迹步步紧跟往前走。与她截然不同,崔净空却好似对这片陌生的山林了如指掌。她心里存疑,怀疑崔净空是不是曾经白日里来过。
无论是他娴熟地拨开一旁的枝叶,领她穿梭于丛林间;还是只拿眼睛扫了一眼头顶的树木,便换了路径方向,种种表现都太过从容不迫。在这片夜间的山林间,他如鱼得水。
因此,冯玉贞自觉没过多少时候,稀里糊涂便跟着他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界。
这个山洞不深,且相对低矮,但容纳他们两人还是绰绰有余。除此之外,概因地方窄小,此地干燥暖和、地上堆有灰烬与聚成一撮的枯枝烂叶,看得出之前有人频繁到访,或许是此地的一些猎户临时歇脚的地儿。
他们无疑沾了光,省下许多力气。冯玉贞在心里道了一声谢,随即弯腰拾起一把柴火,扔到灰烬上,用火折子点燃,一簇明亮的火焰很快便于她眸底闪烁跳跃。
火光愈发明亮,照亮光秃秃的山洞四壁,一切黑影都在光亮下都无所遁形,冯玉贞才总算不再如先前一般提心吊胆。
崔净空走进来的时候,冯玉贞正蹲在火旁拨弄火堆。他方才于山洞附近拣选了几根不易折断的粗木条。借着火光,手脚麻利地搭建起了一个简陋的木架。
冯玉贞尚且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却见他竟然径直解开了腰扣。
“你……”
她发出疑惑的音儿,兀自睁圆了一双杏眼。夏日衣衫轻薄,只见崔净空一手解开骑装,徒剩一件素锦里衣,也湿透了,如同第二层皮肤似的契合着劲瘦有力的腰身。
墨发披散于胸前,男人眼皮略略垂着,声音也随着忽明忽暗的篝火而温吞暧昧:“怎么了?”
崔净空明知故问,他将外衫搭上木架,凑到火旁烤着。一抬眼,正好撞见对面的女人苍白的面颊之上浮起两片潮红。她见崔净空看过来,霍地扭过头,暗骂自己实在鬼迷心窍,只顾搪塞过去:“没什么。”
他暗自翘了翘唇角,很有几分对于自己这副俊美皮囊的得意,语气却庄重得很:“你也脱下烤一烤罢,我们或许得撑到明日才能得救,莫要着凉了。”
这话虽然听着冠冕堂皇,好似绝没有窝藏半分私心,可冯玉贞还是受惊似的,下意识捂住了领口。眼睛惊疑地望向他,这人一张芝兰玉树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狎昵,好似真是设身处地为自己担忧呢。
那她也不好太拿乔了,兴许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根本现下没这个心思呢?崔净空方才也没有避讳,神情举止无不正常。自己再扭扭捏捏,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而且湿透的衣裳套在身上,确实也不舒服,冯玉贞于是开了口,不无犹豫地回道:“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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