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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疑画其二
雪无霁动作一停,决定如果陆宸燃问起来,就说是传说、并无真人。反正也是无面,容易解释。
想好了,他便拿起画笔,先在纸上试了几幅;再覆到宝石上,执细长刻刀,在灯下雕镂这枚火炼金。
烛火轻曳,如玉手指间的银刀不时闪烁。瑰丽似血的宝石折射出光晕,落在雪无霁的脸颊和眼中。
细碎的宝屑落在桌子上,柔和却不失刚硬的线条逐渐勾勒出图案。
图中剑仙衣袂猎猎,堆叠如花,执剑而立,位于图案上方,占据了大半个宝石;妖魔面容模糊,身形湮灭,蜷缩于画面底部。
寒剑剑尖指着妖魔,是整张画面中最锋利的一笔。
同样是威名远扬,陆宸燃和槐略在不知情人心目中的形象往往是高大到狰狞的,雪无霁却从来没有被误认为三头六臂,靠的就是这诛魔图。
任谁都能看出,画中的剑仙是个风采动人的青年。
他刻得很快,但还剩下一些细节没有全部完成,便先包了起来待明天再刻。
夜已深,该睡觉去了。不远处陆宸燃的呼吸依旧绵长均匀。
起身的时候,雪无霁看到了那副画卷,微微一顿:上面的绳子怎么又松脱了?
他看着不舒服,便又工工整整地打好了结、摆摆正,才熄灭了灯。
雪无霁和陆宸燃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那边的房间里却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哎?槐公子你怎么了?缘本相被吓了一跳。
槐略被那句你真好看冲击得脚下一滑,发出巨响。他龇牙咧嘴地坐起来,嘶道:我没事等等!你别过来!
他捂住还在发烫的脸,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为什么这个魂这样子说话啊!!
我的一世英名
缘本相不敢动,离在他三尺之外,毛蓬蓬的火红尾巴不安地扫动着:对不起
槐略捂着腰站起来,强行做出根本不痛的样子,挪到了床边坐下。
他躺下,把被子拉到下巴,道,睡觉了。
他从小被家里教育要早睡早起,今天已经是例外了。
槐略熄了灯,房间里只剩月辉。缘本相怔了怔,没有动。
你愣着干嘛?槐略停顿了一下,望着黑暗道,哎呀,说起来,魂要睡觉吗?
缘本相小声道:要的。
那你就躺这里,床够大。槐略给缘本相空出了一个位置。
三尺的距离在这里,缘本相要是不和他并排躺着就会很辛苦。
缘本相道:你不怕我吗?
槐略嘴硬道,我不怕!
鬼魂的触感很轻,像某种透明的胶质,仿佛稍稍一用力就会散。槐略道:我睡姿很差的,你没关系吗?
缘本相道:没事的,槐公子。只要我想,我就能穿过所有实体。
槐略心脏又不太好了,把被子拉得蒙住头。
房间里一时很静。
但静不到一炷香,被子里传来一声呐喊:
啊我果然还是睡不着!
槐略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抬手点燃了灯,调到最亮,才把背上那种毛毛的感觉消掉。
缘本相也坐了起来,缩在床头,头上的耳朵都垂下来了,道:对不
不,不用对不起。槐略胡乱地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怕鬼实在是怕得太厉害了,所有知道这一点的人都对此感觉不可思议。
槐略自己也不想的,奈何这实在是童年阴影。
他过于一帆风顺的成长经历里,唯一一次记忆深刻的恐惧,就是八岁时随父母去拜访一位亲戚、住在亲戚家的那一次。
亲戚品行不好,取了很多小妾,但老婆却又是另一个可和他平起平坐的大世家之女,实力也差不多。其中有个小妾被她折磨而死,灵体就一直徘徊在水井边。
而八岁的槐略晚上贪玩溜出去,就撞见了那只魂从井里爬出来的一幕。
实在是终生难忘。回去后槐略被吓得生了一个月的病。
至少缘本相的外表不可怕,槐略苦中作乐地想。
这下睡是睡不着了,槐略想了想,道:我们来聊天吧!
或许和鬼多聊聊天,就能克服恐惧了呢!
我没有什么可以聊的,缘本相垂眸道,我都不记得了。我的记忆只有一醒来,就在蛮荒之地。
槐略动作一顿,道:那也没事,我来说吧。看你这个样子,估计从小也乖得不行,哎呀,乏善可陈。我小时候的事才有意思
我八岁的时候呃,不对,八岁不行。是我六岁的时候,随老爹出门的时候就遇到过过一只妖魔
混世魔王槐略把自己小时候的那堆破事说了一遍,为了克服紧张和恐惧,他讲得十分之浮夸,重点讲述了自己的英雄伟绩,忽略了怎么被父母教训的。
讲完槐略有点心虚,看了缘本相一眼。
缘本相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笑道:那很厉害呀!
槐略顿时仿佛受到了鼓舞:还有十岁那次,我在家玩弹珠
他往日总被嫌弃废话太多,这下子总算找到一个愿意听的,当下就讲了个尽兴,从六岁一直讲到十六岁,还插进了自己失败告终的两段暗恋史。
她们说喜欢成熟稳重的,槐略靠在墙上,我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对了,你们狐妖是不是都很懂情爱?
年轻不识愁的男孩子,对这个话题总是很好奇。槐略问狐妖,因为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缘本相摇头道:我好像不太懂。
槐略眼珠转了转,笑道:我知道有个人肯定懂。隔壁那个黑衣服的,你记得吧?
是陆公子吗?缘本相道,他和雪公子是道侣,我记得。
虽然是道侣,但我能看出来!他是单恋雪无霁。槐略抛出这个自己发现的小秘密,而且雪无霁好像还不知道,啧,我也不知道他俩这道侣关系是怎么搞的
缘本相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诗,喃喃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连带着仿佛还有什么记忆,却想不起来了,只有胸口闷闷的感觉。
槐略感慨了几句隔壁,又开始继续讲自己的成长经历了,缘本相便也抛去了那种感觉,继续听着,托着下巴望着他。
这时,四下突然一暗,烛油烧完自动熄灭了。
槐略看着熄灭的烛火,看了眼窗外道:咦,都这么晚了。
月已升至中天。
gu903();缘本相一直听着,没有显出丝毫困意,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要是我从小就遇见你,那该多好玩小心!不要被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