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
雄鸡一唱天下白。
一到卯时,王贤便起床。今天是他上任的大日子,昨晚有些小小失眠,在床边呆坐了好一会儿,望着昨天熨好,挂在衣架上的鲜绿色官服,王官人的嘴角,扯起一丝笑道:“来人!”
外面帅辉和二黑也早就起来,两人穿着簇新的交领淡青衫,系着红腰带,头带黑色平定巾,上饰三支孔雀翎并一支雉尾,一个端着洗脸的清水,一个端着梳洗的家什,喜气洋洋的进来。
其实两人留在富阳,靠着王贤的余荫,或是继续混在公门,或是自个经商,都会过得很安逸。但两人都还年轻,一来想离开富阳见见世面,二来亲眼见着王贤,短短一年时间,竟完成了从混混到小吏到司吏到典史的连环跳。两人惊慕之余,都相信他前途一片光明,是以打定主意跟着王贤继续混,肯定比在县里有出息。
说书的不是说了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两人把自己的命运,全靠在王贤身上了,非但办差兢兢业业,还悉心伺候他起居。待王贤洗过脸,便端坐在铜镜前,帅辉熟练的将他的长发束在头顶,打好了节,再用一根发带细细系牢,不至松脱,最后插上一根玉簪。
“大人,穿官服了,”二黑将那一片春天嫩草地似的绿纱官袍捧到王贤面前。按照规制,大明四品以上官服用绯袍,五到七品穿青袍,八品以下为绿袍,清晰划分出了高级官员、中级官员和低级官员……这个万恶的阶级社会啊!
王贤不禁暗讽自己贪心不足,一年时间从吏到官,进入了这个社会的统治阶层,足以让人羡慕到发狂了。便在白纱中单外,罩上嫩绿色的团领官袍,系好衣带,整好衣角,看着铜镜中映照出胸前的练鹊补子,王贤更加满足了。终于,咱也混上这块布了。
补子比服色更明确的彰示着官员的品级,文官胸前的补子上绣着禽鸟,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空缺、四品云雀、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杂职练鹊。武将胸前的步子上绣着猛兽,一品麒麟,二品绣狮,三品绣豹,四品绣虎,五品绣熊,六品绣彪,七品绣犀牛,八品绣犀牛,九品绣海马……因此大明的文武百官,又有个尊贵的总称叫‘衣冠禽兽’。
这不是说反话,至少在明朝永乐年间,‘衣冠禽兽’仍是官员自谦的词,并不带贬义。王贤就清楚记得,去年老爹刚穿上官服时,指着胸前那块的鹌鹑补子,无限自豪道:“从此你爹也是衣冠禽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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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衣冠禽兽!”看着镜子里的王贤,帅辉和二黑没口子的称赞起来。
“你才是衣冠禽兽呢,你们全家都是禽兽。”王贤翻翻白眼,扣好腰间的乌角带,提上粉底黛面的官靴。心中不禁叹道:‘国朝衣冠还是很考究的,配上这条腰带,绿色立马不那么扎眼了,反而显得挺稳重,还有些小清新……奇怪,这身衣服见马典史他们穿着,怎么没这么帅?莫非还得帅哥才能穿出品位来?’
官员的腰带也分品级,一品玉、二品花犀、三品金镶花、四品素金、五品银嵌花、六品七品素银、八品九品不入流用乌角。乌角带就是镶有角质材料的黑色革制腰带,同那嫩绿色官袍一样,都让王贤感觉有些不爽,但绿衣黑腰带,同色系搭配在一起再看,立马感觉不一样了……
最后戴上那顶人人羡慕的双翅乌纱帽,王贤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知道从此自己的人生将大不同!再也不用见官就跪,再也不用自称小人了,终于算是个大人了……
“大人,轿子到了。”王贤正自我陶醉,郑司礼前来相请。
“起驾。”王贤点点头,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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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明朝官员骑马坐轿是有规制的,按说知县都没资格坐轿,而是应该骑马,但京官还规矩些,毕竟在皇帝眼皮底下,地方官只要是有点实权的,没有不坐轿的,王贤虽然是典史,却是本县的二把手,大老爷特批了一顶双抬蓝呢轿子供他使用。
王贤此时身穿官服,端坐在轿子里头,感受着颤悠颤悠的感觉,真心不大习惯……想到轿夫抬着这么重的轿子,王贤心下就不大落忍,他觉着还是坐马车要更安心一些。当然现在还不是特立独行的时候,因为轿子起轿后,就不能走回头路了,否则就是鬼打墙,寓意不能升官。
来到浦江县低矮的土城门前,县内诸色人等,早就迎候多时了。三教九流一大帮人,倒也蔚为壮观。
“这些都是本县的公人、保人、线人,”郑司礼在轿边恭声道:“一大早便在这里迎候,大老爷还是见见他们吧。”
“落轿。”王贤点点头,二黑掀开轿帘,他便走出小轿与众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