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起,早晚竟带上些许凉意。
“再有十日便是册封礼了,您瞧瞧这礼服可还合心意。”织造局掌事捧着托盘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
打从命令下来,她们就在赶制朝服、吉服、礼服、常服、便服,都是根据贵妃规制来的,好歹赶出来这么一季衣裳,接下来还得赶,冬天马上就来了,丝毫容不得马虎。
姜染姝着重看了看册封礼需要穿的礼服,贵妃的形制大多等同皇贵妃,而皇贵妃形制大多等同皇后,只贵妃用金黄,其上可用明黄。
细细追究起来,贵妃以上,穿的衣裳就差不多了,只牡丹花色乃是特殊,除皇后外旁人都不可用。
“收起来吧。”姜染姝挥了挥手,让半夏收到衣柜里,这礼服、朝服都是有形制的,实在没什么看头。
掌事姑姑见她收下,这才松了口气,恭维了几句,便告退了。
赖嬷嬷看着满衣柜的衣裳,高兴的跟都是自己的似得,一个劲的念叨:“好好好,可算是熬出头了。”
就算终其一生不得再进封,只要牢牢的把握住贵妃位,这往后余生日子就差不了。
姜染姝唇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清浅笑容,摸着那明黄的布料,瞧了瞧那上头绣的龙纹,忍不住又摸了摸:“这是什么线?”
赖嬷嬷凑过来看,笃定开口:“雀金。”
这东西是用孔雀羽捻成线,又掺了金线制成,一寸雀金一寸金,贵重的金。
雀金两个字,让她忍不住想起‘雀金裘’来,曹公着重描写,实在令人记忆深刻。如果她记得没错,曹公所言雀金裘,可只是雀羽拈就,不缠金丝银线。就贵重成那般,这宫廷御造,又得多贵。
赖嬷嬷捧着灯笼来,对着龙头照了照,看着那流光溢彩的色泽变化,忍不住笑了:“是这个,没错。”
这东西是贵重,妃嫔服饰里头也常见。
姜染姝头一次见,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摸了摸那触感,不住感慨,这位份越高,见识的这些小东西越多,光是绣法一道,就有许多。
古人智慧可见一斑,无穷了。
这么闲闲的想着,她转脸又去背书去了,这些再怎么漂亮,也顶不住书中颜如玉。
赖嬷嬷刚开始还惊叹一下这位主子稳得住,现在却习以为常,若是哪天稳不住,估摸着她还要惊诧一下,这可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您就一点不兴奋?”赖嬷嬷兴奋的问。
姜染姝诧异回眸:“贵妃贵妃,还不是妃。”她这话的意思是,就是一个妃嫔罢了,没什么值得兴奋的,高兴过了便罢。
听到赖嬷嬷耳朵里,却只觉得她志向远大,原来目标在更高层次,所以觉得如今不过尔尔,颇有大将风范。
她想着,既然贵主这么想,她也不能落后不是,怎么也得把宫人们给管好了。
因此景仁宫众人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赖嬷嬷格外严苛起来,抓规矩抓的特别严,但凡有谁犯错,一回头就能看到她板着脸从后面盯着你,可以说是很可怕了。
这样过了几日,就连姜染姝也略有耳闻,可管得严是好事,下值之后做什么无人管,这当值的时候就应当规规矩矩办事。
特别是在皇宫这个地界,什么都讲规矩,你把规矩摆在前头是对的,你若是不念规矩,一味的按自己想法来,那岂不是乱套了。
半夏也有些苦不堪言,她在禧贵妃跟前得宠,素来随性惯了,突然间被赖嬷嬷捉着学规矩,简直是面皮子往地上踩。
可她也知道这是应当的,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贵主位份不同了,盯着的人自然多,她们这些下人犯错,旁人只会骂贵主管教不严,不会御人。
十天。
在忙乱中眨眼就来到了,她是禧贵妃,能在她头上的嫔妃只有佟贵妃了,也得厚着脸皮说自己资历老,这才称一声姐姐才成。
当初她面对佟贵妃,那可真是连抬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谁成想如今能争个高下,人生无常不外于是。
……
旭日东升,绚丽的朝霞布满视线,姜染姝一大清早就被叫起来,净面穿衣,准备接圣旨仪式。
遣大学士赖图持节授册宝,浩浩荡荡的人群蜂拥而至,礼部尚书亲自唱礼,可以说很是浩大的牌面。
姜染姝跪在蒲团上,向乾清宫方西叩拜。
节、册、宝。
香案上的东西一一被撤,这一节礼算是走过了,赖图含笑道:“给禧贵妃娘娘道喜,娘娘大喜。”
确实是大喜,以她包衣之身,短短三年时间走到贵妃位置上,可谓恩宠有加。
姜染姝笑吟吟的还了礼,这才开始一天繁忙的礼节。
等看到康熙的时候,她已经累到不成,一举一动全靠毅力支撑,就连唇角微笑的弧度也变的僵硬起来,可看到他穿着同样的衣裳,带着同样的礼服冠朝这么走来,好像疲惫也尽消了。
康熙安抚的朝她笑笑,过来和她并排立着,这才开始接着进行礼节。
等到一切结束,已是暮色四合。
姜染姝回到景仁宫后,往床上一倒,直接就睡着了。
半夏立在晶簾外头瞧了又瞧,到底要不要叫起用膳,在她心里滚了好几个圈。
没一会儿功夫,康熙就来了,他看到半夏在这立着不动,不由得皱眉,问:“禧贵妃呢。”
听着她回晚膳都没用,还在睡着,忍不住笑了:“由着她去。”
这么迫切的给她升位,不就是想着她位份高了,能够舒坦一些吗?
谁知道两人絮絮私语反倒把她吵醒了,姜染姝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懒洋洋的问:“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