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御前喊冤之人?晋元帝垂眸望着她,半晌道,有何冤情,又是状告何事,你且一一在这大殿上说来。
曾李氏虚弱地磕了个头,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将目光死死凝视在太子座下不远的宁国公身上,声音凄厉:民妇相公乃是襄州曾氏举人,月前,民妇携幼子与相公一同入京求学,不料在进京路上碰见一群世家子弟当街纵马狂奔,民妇相公当时为救幼子,生生被那为首的宁国公之子踢翻马下,横死当场!民妇心中有恨,欲与宁国公之子讨一个公道王法,不料那公子的仆从却说皇城脚下,他宁家就是王法,言语中更是威胁民妇,幸而当时有静王殿下车架路过,也是静王殿下身边的宫侍出面才堪堪救下民妇与幼子一命
她说到这里,情绪悲恸,加之滚过铁钉板后的伤痕累累,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晋元帝见她不好,命太医前来给她医治一二,眼神阴沉地望向宁国公:国公有何话要说?
陛下,您切莫要听这妇人一面之词,她她必定妄图蓄意陷害我宁家!宁国公在听着妇人话说到一半时就觉得大事不妙,尤其在对方所言宁家就是王法的时候,他额头的冷汗更是冒了出来,几乎是踉跄着从席上冲出来,怒斥道,妖言惑众!真是妖言惑众!陛下,我宁家冤枉啊!便是、便是给我那小儿再多几百几千的胆子,他也不可能叫下人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还请陛下明鉴!
晋元帝冷笑一声,看着愣在一旁的太子谢昭道:太子怎么看?
谢昭见年迈的外祖父跪到在地,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忍,但他身为储君,眼下又是当着几乎是全京城里王公大臣的面,谢昭便是再怎么以为外家不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理智也告诉他这绝对不是求情的好时机。
犹豫了片刻,谢昭斟酌着开口道:父皇,或许是这其中有何误会呢?
误会?晋元帝看了他半晌,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如何,又点了静王谢临的名字,老三,曾李氏说你当日也在,不如你来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有些误会。谢临闻言抬眼,神色淡淡,那日路过的的确是本王的车架,但本王那日却并不在马车之上,至于救下这妇人的却是本王身边的近侍,父皇倒不如让他来讲?
晋元帝沉着脸,倒无所谓是谁,随意点了点头。
随即,跟在谢临身边的许小眼便站上殿前将那日一事缓缓说了一遍,他似乎像是个什么也不怕的愣头太监,直接把宁左庭当日的高傲纨绔之举给描述了个淋漓尽致,让在场的诸位王公大臣听完不禁频频摇头,拧眉。
你这个狗奴才,简直是一派胡言!宁国公见状,指着许小眼的鼻子骂。
许小眼倒也不怕他,拱手对宁国公道:国公爷,奴才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若有一句妄言,奴才宁愿受天打雷劈!
听闻国公爷家的公子今日也进了宫。朝野中,有跟宁国公颇为不对付的朝臣这时突然捋着胡须,不经意似地说。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巧能让殿中的晋元帝听到。
晋元帝眸色一沉,袖口一挥:宣宁国公之子进殿。
正泰殿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女眷席跟双儿席上自然也早早听到了风声,宁左庭听闻有人宁愿滚过钉板前来面圣告他纵马杀人,早已经是六神慌乱、被吓到面无人色。
而宁安颜拧着帕子,接受着周边世家公子小姐们看过来的各种晦涩目光,才知道宁左庭竟然闯下如此滔天大祸!
说她宁家就是王法!这是何等地陷整个家族于不义!
宁安颜恨恨地盯着这个在家中素来被骄纵惯了,如今终于闯出大祸的堂弟,直到宁左庭被几名宫侍请走才作罢。
宁左庭,你可承认是自己纵马杀死了曾举人?晋元帝冷声道。
宁左庭面对晋元帝的威压,吓得面色惨白,但还是咬牙说:臣子不认!臣子根本不知谁是曾举人,又何尝会蓄意纵马杀人?
宁国公也附和道:陛下,说是微臣之子纵马杀人,可也要讲究个人证物证,这妇人跟静王府太监的一面之词,万不可偏信偏听呐!
哦?谢临眯眼,淡声说,宁国公的意思是,本王的奴才,是故意陷害您家中公子了?
太子谢昭从中劝道:三弟,眼见不一定为实,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谢临闻言,突然轻笑一声道:太子说的对,宁国公说的也对,断案历来讲究人证物证,不如还请父皇将当日在场之人都一一叫上殿来对峙一番?
晋元帝冷声对宫中侍卫道:就按静王说的。
不过他话音方落,正泰殿外便有太监传太后跟安宁公主等人来了。
赵太后原本是与安宁公主说着话,但见隔壁闹大了事,被带走的还是元后家的亲弟,便怎么也没办法再继续让席上的宴会继续下去,只带着众位人往正泰殿去一探究竟,也正好是她进了大殿,先前被太医医治的曾李氏苏醒过来。
晋元帝冷冷地抬眼看见太后身边跟随的一众世家子弟,免了众人的礼,便同跪在殿前奄奄一息的曾李氏道:你好好认认,那些世家子弟中,可有当日与宁家公子一起的?
曾李氏仔细将人一一看过,中间有几个悄悄往人群后缩的世家子弟格外显眼,果不其然便是那日跟随在宁左庭身边的几个年轻公子小姐。
晋元帝命侍卫几个将那些人带上前,眯眼问他们:你们说,那日是不是宁左庭纵马杀了人?
几个世家子弟抖着身子,偷偷抬眼看向宁左庭,却见宁左庭正死死盯着他们。
都是在家被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其中胆子最小的那个浑身一抖,跪在地上声音都带了哭腔,颤颤巍巍说:臣子不知,臣子真的不知。
你又不是不在场,怎会不知?秦王谢诚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嗤笑着插嘴说,还是说你那双眼,其实生来是瞎的?
胆子最小的年轻公子被谢诚说的恨不能钻到地里,而曾李氏看着他们,双眼里却是满目憎恨。
这群世家子牵扯到不少跟宁国公融成一派的世家,而就在众人皆人心惶恐时,有个年轻小姐却按捺不住心底惧意,将事情悉数招了出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只说那日是为了去参加安宁公主的赏菊宴,路上刚好碰到宁家公子这才一起同行,还是说宁左庭自己想骑马,他们拦都拦不住,又碍于宁国公府在京中的地位,就只好随他,宁左庭纵马撞人是确有其事,但当时她们都被吓傻了,而安宁公主的赏菊宴一时又耽搁不得,所以他们才
皇、皇上,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人到底死没死。年轻小姐抖着嗓子说,却把几个世家子跟独独犯错的宁左庭之间的关系撇了个一清二楚,无辜至极。
几个世家子也不是傻的,纷纷附和道:对对对,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个被宁公子撞到的男人是不是死了。
曾李氏冷眼看着他们将所有罪责都推脱到宁左庭身上,一时倒是没说话,因为她明白杀死她相公的的确是宁左庭不假,而她虽同样地憎恨这些在场的世家子弟,却也明白自己一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gu903();而事到如今,宁左庭骑马撞了人是真,那人在这之后的的确确死了也是真,曾李氏死去的相公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无论如何,宁左庭的罪名都是既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