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菱抬起头来,眼神坚定道:臣女先前听闻淑贵妃娘娘在世时与家母曾替民女赐下一桩与静王殿下的亲事,然而事到如今,臣女亦知晓了臣女的家人对杨家犯下的是何等不可饶恕的罪恶,所以心中歉疚之余,便更多是想要替族人赎罪一二。臣女眼下再不敢奢望静王殿下风姿,但却仍旧怀着一点小小的期待,希望娘娘能够帮助臣女,便是叫臣女在静王殿下身边,做妾也好,为奴为婢又或者当牛做马也好,只要能让臣女以身来替家族洗清身上的罪孽,还裴家欠下的债。
惠妃闻言,沉默良久道:裴姑娘,真这么想?
裴菱点头:此乃臣女所愿。
到底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惠妃倒是被裴家这一手给惊呆了。
明明是裴杨两家结怨,真想还债,那你倒是给杨家人为奴为婢去,然而裴菱看似真情实感地一段话下来,却偏偏直接越过杨家,反倒口口声声要去给静王做牛做马。
惠妃还真不明白了,这家人到底对静王爱的有多么深沉,才能在裴杨两家如此深仇大恨之下,还不愿放弃原先的打算。
没有直言拒绝裴菱,惠妃想了想,意味深长说:裴姑娘深明大义,着实令人感动。
裴菱:请娘娘成全!
惠妃低低叹了口气:你是个可怜的,且让本宫再想想罢。
想什么?突然,晋元帝的声音在雨霖宫正门口响起。
惠妃蓦地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脸上勉强挂起个心虚的笑,迎上前去:陛下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晋元帝淡淡看了惠妃一眼:朕听宫里的太监说,爱妃今日精神不大好,便过来看看,没想到裴老太君也在?
裴老太君起身同晋元帝行了一礼,晋元帝面色淡淡道:老太君年事已高,没什么事,还是别总往这宫里来了。
裴老太君面色一苦,低声说是。
晋元帝又说:这丫头就是先前爱妃说过,淑妃在世时曾替静王订下的裴家女儿?
惠妃不敢多说,只点头说是。
晋元帝闭了闭眼,道:模样瞧着小了点,倒是跟静王不大合适方才朕来时依稀听说,这丫头自愿当牛做马,也要替裴家赎罪?
惠妃听着晋元帝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的语气,低声道:是这样。
晋元帝似笑非笑说:她倒是个心地好的。
惠妃闻言,心中突然替裴菱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晋元帝的下一句,便将裴菱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既然自己有心,那朕便做主,将你指给杨家三子。
晋元帝如是说。
裴菱面色陡然一白,抬眸看向晋元帝,却被帝王眼中的透彻给看得心中一片冰凉。
那杨家三子,便是当年被裴家二房的老爷纵马撞死的杨家幼子的嫡亲哥哥,此人早已娶妻生子,裴菱过去也不过是个没有身份的姨娘妾室罢了,况且杨家夫人在得知真相后对裴家人更是怀恨在心,可想而知的是待裴菱进了杨家,下场会是如何。
帝王一言既出,那就是圣旨,绝没有反悔的可能。
裴菱毕竟是个小姑娘,眼下早已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跪在地上,求助似得看向裴老太君。
裴老太君心知自家算是彻底惹了晋元帝的厌弃,怜悯地看向自己素来最喜欢的这个嫡孙女儿,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菱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主隆恩?
裴菱全身一凉,到底是颤着身子叩谢。
她尚不知晓,自己这一叩下去,便代表着自己将成为家族真正的牺牲品。
待裴氏祖孙二人拜别雨霖宫,晋元帝坐在主位上,闭了闭了眼,没再说话。
惠妃心底是怯的,她想了想,手指轻轻按上晋元帝的太阳穴,小心翼翼问:陛下可是累了?
不及爱妃操劳。晋元帝睁开眼冷淡说。
惠妃心下一凛,忙跪在晋元帝脚边,红着眼眶道:臣妾不知做错何事惹陛下生气了?
若非朕知道静王乃是淑贵妃所出,倒差些以为你才是他的生母。晋元帝垂眼看她,淡淡道,什么时候,爱妃竟已经开始替朕操劳起皇后才需担心的事了?嗯?
第33章
惠妃大惊,心虚道:臣妾万不敢有这般心思!
晋元帝眯眼道:可朕怎么瞧着你倒是架势十足?
纵使惠妃肖想凤位已久,野心颇重,但她本是京中小官之女,进宫以来身份不显,惠妃一直明白自己这些年之所以能够爬到如今的分位,完全拼地是晋元帝对自己的宠爱。可眼下晋元帝似乎是对自己有了怀疑,惠妃在心底暗骂裴家之余,不禁更多是焦急与心虚。
惠妃垂眸,掩面而泣道:陛下误会臣妾,臣妾之所以对静王殿下的婚事多有看重,莫不是因为淑贵妃娘娘在世时与臣妾情若姐妹,静王殿下既是故人之子,臣妾自然才会上心一二。
哦?晋元帝轻笑一声。
惠妃咬了咬薄唇,双手轻搭在晋元帝腿上,没沾过阳春水的十指如青葱白玉,细细拂过晋元帝的龙袍,语气幽幽:陛下既然怀疑臣妾心思不纯,那臣妾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宫柱上一了百了。
说罢,她变哭哭啼啼地作势起身。
周围宫人都被吓破了胆,碧玉更是惊叫着上前拦住惠妃,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娘娘不要。
怎么突然就闹脾气了。晋元帝看着惠妃被宫人拥在自己脚边,弯腰摸摸她戴着金钗步摇的精致发髻,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慢声道:朕不过是随意与爱妃闲聊几句,爱妃何至委屈于此?
惠妃不敢抬头,小声抽泣。
雨霖宫里一阵沉默,谁也不敢吱声。
大概过了有半盏茶的时辰,晋元帝突然轻笑一声。
朕本是听闻宫人说你不舒坦,才来看看你,你这倒好,竟然跟朕发起脾气来。晋元帝这般说着,亲自扶起惠妃坐到自己身边道,到底是朕宠你太过。
陛下,臣妾是真心想着淑贵妃姐姐的好,才会对静王殿下多有关注。惠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道。
晋元帝面色淡淡:朕知道了,爱妃不必再解释。
惠妃小心望想晋元帝,以为是皇帝不再计较自己,心下松了口气,又顺势委委屈屈地往晋元帝怀中一靠,小意娇嗔说,臣妾能有今日在宫中独一份的荣宠,还不都是因为陛下愿意给?陛下如今反倒是怪起臣妾脾气骄纵了,臣妾可是不认的。1
晋元帝闻言,笑了笑,眉目幽深:爱妃说的是极,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