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旁边卫良阴听得清楚,眼睛一亮,带了点儿高兴的意味,十分想出声问询,却偏又咽了回去,生怕在外人面前戳了自家表弟的伤疤。
孙幼茗见白果不收,脸上倒是露出些高兴又腼腆的笑容,他也着实舍不得自家娘父为自己求得平安福,但又看白果这小寿星两手空空,自己这做客贺生的人却一点现成的礼物也拿不出来,突然也觉得不好,只细声说:待下次我来看你,给你带我亲手绣的绣件,你可莫要嫌弃。
白果抿唇:不嫌弃。
卫良阴听了冷嗤一声,倒是没再插嘴。
赵清伶见孙幼茗发了话,憋了憋说:我绣活不好拿不出手。
卫良阴斜睨他一眼:哟,咱们的清伶小公子不是来京城同别人做名门闺秀,跟人家学讲妇德妇礼么,怎么能连刺绣这种贵女都该会的闺中技艺也学不好呢?
赵清伶面色一下就不大好了,白果见状,小捏了卫良阴的手指一下,轻声道:赵公子别听表哥他胡言说来惭愧,刺绣什么的,我也不大会呢。
赵清伶显然不信:白公子你别哄我,你从前是侯府嫡子,是京中世家贵子,又怎么可能连刺绣也不懂?
此话一出,白果垂了眼,倒是孙幼茗听说过其中二三缘由,想让自家好友莫要再问了,却不想白果面色却分毫未变,倒不像是被人提起了伤心事,也只是轻声解释道:家里的伯夫人是伯爷后娶的继室,对我算不得好,也不曾安排人教我那些不过,据我所知,女红绣工方面,便是连伯夫人亲生的双儿也没有学的。
赵清伶先听说了白果在府上的尴尬地位,方才发现自己先前没提前打听好对方身世,自觉失言,但白果话头一转,说连继室的孩子都没学过女红,就纳闷了:怎么会呢?女红绣工不是京中世家贵女贵子们都该学好的技艺吗?
卫良阴白他一眼:你这听谁说的啊?
赵清伶只道是自家新府邸旁的邻里告诉自家娘父的,且那家里的夫人还格外炫耀说,便是因为自家女儿绣工了得,才得了贵人青眼,觅得了如意郎君。
白果好奇问:敢问那是哪位大人家?
赵清伶想了想,表情一变,略带古怪道:说来那家好似与白公子家也有些渊源,主人家姓何,有位先前宫里得宠的娘娘便是那主家的女儿,算来那位娘娘该就是白府伯夫人的亲姊妹,白公子按辈是要叫一声姨母的。
哪门子姨母?我姑母可没那样在宫中做娘娘的亲姊妹,你别乱给我家果果攀亲戚。卫良阴皱了眉,沉下脸道。
赵清伶这会儿不想跟他发脾气,便只看着白果说:便是这家的夫人与我娘父说的一些京中事,现在看来,好像做不得准?
白果先前被何氏圈在白府后院里养,并不太知晓京中对世家贵女的培养都是个什么章法,但他不知归不知,却也有眼看何氏是怎么教养的白意。
白意虽是何氏宠着养的娇蛮双儿,但在教养途中,有些原则上的事何氏却从来都不会任白意发脾气耍赖,他隐约记得有一年该是府中为白意请了先生,诗词歌赋必是要每日做的功课,而至于女红刺绣,却也只不过是闲暇时候的放松娱乐,甚至白意不爱拿针线,何氏也只哄着他说不学便不学罢,左右我儿以后是要嫁与世家勋贵做正房嫡妻的,倒是不用学这些教坊女子与低贱妾室用来讨好男人的东西。
那时白果被何氏因着些由头在屋外蒲团上罚跪颇久,隐约只听见屋内传来的何氏与白意断断续续的话音,他虽笨拙了些,但记性不差,大体还记得当时何氏语气里的不屑。
心思回转,白果这时有些不却定地想来,何氏似乎也不是那么喜欢那个在宫里做贵人的姊妹,不然必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与白果想的差不多,孙幼茗比赵清伶心思动得更快一些,便颇有些埋怨说:你也不早说你家隔壁住的是何家人,我前些日子可才听说,那家以前正得宠的贵人娘娘因着在宫里欺负旁低品级妃嫔,被陛下连降了好些个位分,说是难以复宠了,而且听闻那家娘娘便是靠着绣活上位,还夺了先皇后的宠爱你听她家里人的话,还拿来与我说,我竟还信了这可是真
孙幼茗越想越不得劲,点着赵清伶的脸蛋儿不知如何说他是好。
我又怎么晓得。赵清伶冤枉极了,那话也是我娘父听来,又给我耳提面命讲的,咱们刚进京扎根,什么也不懂的,可不就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了,我先前与你说,也是因为跟你关系好才告诉你的,你瞅瞅,这要是换了卫良阴,我还懒得同他说呢!
是你娘父打听错了人家,卫良阴不干了,况且我可没求着你赵清伶跟我说那些世家规矩,别往我身上扯。
赵清伶撇撇嘴,不说话了。
孙幼茗也觉得尴尬,先前那些扭捏的女儿态干脆也不拿捏了,一时放松下来露出了原形,竟也不怕冷似的懒懒趴在石桌上,抓了把坚果磕起来,还边问白果:白公子,你且说说,这京里的世家贵女贵子到底有些什么规矩必须要学?
许是面前小双儿的姿态转变的太快,白果一时惊了,倒是卫良阴嗤笑一声,似是早就习惯了似的。
缓缓眨了眨眼,白果抿着唇颇为正经又严肃地开口道:大概见面时互相见礼就是必须要遵守的。
至于其它?
白果拧眉又说:没了。
第51章
世家中的规矩说多也多,但真要论起来,一时让白果说些条条框框出来,便是有些不太可能了,他倒是学过进宫面见贵人时候的规矩,但世家贵子贵女之间相处起来却是用不到那些繁琐礼节的。
孙幼茗与赵清伶自是不信如白果这般说的,但也没再继续穷追不舍追问下去,两人毕竟是第一次登门将军府,就是跟卫良阴再看不对眼,也终归是没有闹起来。
四人在凉亭里吃吃喝喝,身披狐裘,手里还抱着个热烘烘的暖炉,不时看看遮风帘外结了冰的湖面,落了叶的枯树,好不惬意舒服。
好希望再也不用回边关去了。赵清伶伸手掀开遮风帘的一处,漏进些许刀刮似的冷风来,又连忙收回手,托着腮说,只看京内处处繁华,用度奢侈细致,便是男子也多是文雅知礼之士,如今我只想赖在京地,若是娘父能在为我挑个好夫君,那就再好不过了。
都是适龄婚嫁的双儿,家中父母也开始着手替他们相看亲事,突然聊起这种话题,言语间便不觉带了些许羞涩腼腆与隐秘的期待。
卫良阴特立独行,倒是丁点儿都不曾稀罕那个还不晓得在哪个犄角旮旯地儿的夫君,倒是孙幼茗笑了笑,剥开颗香瓜子,冷不丁说:先前听闻白公子的婚事是陛下做主,婚配当朝静王殿下?
白果面色微红,抿了抿唇,含下口茶水:圣上隆恩。
那你可见过静王殿下本人?孙幼茗笑着,似是不经意道,说出来你们可别笑话我,前些日子我娘父也是刚为我订下一门亲事,如今只同我说对方是朝中三品大员家的嫡孙,学识品性都好可如今除了那人姓甚,别的我倒是一概不知。
三品大员家里的嫡孙。赵清伶不无羡慕道,必定是个好的。
哪里便好了?孙幼茗若有似无地看了白果一眼,像是有些羞涩地低声说,我只从娘父嘴里听说他品性好,可面都没见过一回,不知他是何模样,身高几尺,可见我心里也是多没底的。
赵清伶想了想这种情况,不禁点点头说: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