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明日再说也不迟啊。”翟栩见她精神不好,不忍心她累着。
她眼里的委屈顿时就压过了那些期待,翟栩一愣,以为她还是因晚回的事不高兴,俯身在她额间落上一吻,以示安抚。
“好,那你说,我听着。刚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只一句话,分明简简单单的,然而看他认真等的样子,姜沁言反不知怎么开口。没出息的来了句:“要不你先说。”
否则他过一会太高兴,说不定就忘了他自己的事情。
翟栩被她那纠结的模样逗笑了,“那我先说了,很重要,你躺好仔细听。”
“好。”
“陛下的身子不好,你知晓的吧”
“自然。”
“是因过度服食丹药,伤了龙体,太医已无力回天。阎何的亲事由他一手安排,然定下后,他的精神却比从前还差。今日自午时昏迷,此刻尚未苏醒,朝中全由太子理事。”
“你晚回,是为了这个”她理解他,若陛下有什么事,臣子怎能安歇。
“不只是此事。”翟栩面色凝重,“适逢南疆军情告急,若陛下从前,定以和为主。而今太子主战,要还边疆百姓一个安宁,必有一战要打。京中能用之人极少,今夜商议,便是定人。外祖父还需披甲上阵,我自要跟蔺家军去,凭此战立我朝威,也凭此战,站到太子身边去帮他。”
姜沁言知道她的夫君是武将,总有上战场的一天,却不想这样快。
她听完沉默许久,只低低问了一句:“事发突然”
“不是。”翟栩不假思索:“南疆不安分已许久,想必他们在宴京有细作,得了太子监国的消息,知陛下龙体欠安,这些时日才更加肆无忌惮。我与阎何都是主战派,只是苦于不得用,现在正是好时机。我们筹备许久,定能给南人一个好看。”
她就知道。
早就在筹备,却等军情告急,才愿意告诉她。
她此刻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夫君不仅是个能文能武的世家子弟,还是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男儿郎。
而阎何再也不是当年的神医,太子殿下运筹帷幄,心怀天下,自然也深不可测。
翟栩的病未好时,她就知道,他不该是一个困在家中的富贵闲人,他该有自己的抱负。为了百姓,为了阎何,也为长信侯府和他自己,他都该去上战场。
她不是想拦他,她只是难过。
姜沁言抬头看他:“什么时候走”
“快的话年前,最迟过完年。”
没几天了。
他见她脸色不好,想起裴谨川问过的话,以为她不舍得。
他低声说:“言言,我差点成了废人,好不容易才回军中。这样的时机,我不能不抓住。”
“我只是在想,”她声音不起涟漪,“若我今夜没有等你,若我没有话想与你说,此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明日。”他坚定地回。
“真的吗”
“此事既已商定,我自然要告诉你。”翟栩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言言,你不必担心我,你夫君不是草包。纵我真是草包,跟着外祖父,他也不会让我出事情。”
“我知道。”她不耐地闭了闭眼睛。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见她不对劲,翟栩也急了。
她停了停,终于将心中所想,一口气说出来。
“你总有你的安排,你的理由,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那时为何病重,画舫上为何让我帮你,阎何为何突然坐上太子位就连他与郡主的婚事,你明明早知道,我却从大嫂那里才得知。还有,为何你早准备出战,却从未提过,直到现在才肯说我知道
的尚有这些,我不知道的呢,你有多少事情不愿告诉我”
翟栩怔仲了一会,没想到她是在乎这个。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她说得对,他是忽略了这些。
“你从没问过,我以为你不爱听这些,便没想过说。”
“不是。”她缓缓坐起,眼睛发红,却在极力克制:“是你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只能在宅子里,做一些女人分内的事。我知道自己不能为你分忧,所以从不多问,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对,哪怕你虽宠我疼我,却从未向我坦诚过分毫。
我刚嫁来的时候,便听见女使说,你原本嫌我衣不会穿话不会说,不肯答应这亲事。所以即使后来你接受了我,可你从心底,就未曾真正把我当成妻子,对不对”
“那些话非我本意”他不那么说,田氏怎么会给她听语。她跟素儿刚进府不懂,穿衣打扮和人情世故,谁来管呢。
“我对你如何你不清楚这样都不算妻子,你说什么才算”
他也疲累不堪,忙了一整天,原想回来抱着她倒头就睡,谁知道会惹她不高兴。他急切为自己辩驳,口气不免重些,又不想对她摆脸色,于是把脸偏了过去。
“我承认,我瞒了你许多事,我没有诉说的习惯。我是不想让那些脏事扰你的耳朵,我能独自承担的,便不愿我的妻子去难受。你嫁给我,本该无忧无虑,府里的不堪,朝中的阴暗,何必知道你若想听,但凡你问,我都可以告诉你。言言,我只求你别怀疑我的心。”
最后一句,他一字一顿地说出口,眉头紧皱,眼睛盯着地毯。
“对不起”她听他这样说,顿时后悔了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忍住眼泪,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早些睡吧。”
头昏的不适感又袭来,为了孩子着想,她也不能这么晚还不睡,更不能情绪低落至此。
翟栩问:“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我忘了。”
“等你明天想起来再说。”
她闭上眼睛问自己,还能说吗对一个即将征战的男人,说他有了孩子,到底算不算好事
她此时说出来,真像心思不堪的女人,故意用孩子留住丈夫。他现在一心想赴疆场,会怎么想这个孩子
不能说。
方才,已是情绪失控了,平时能接受的事,不知为何,刚刚一瞬间竟难以再忍,恨不得吵一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