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包厢外传来门锁扭动的声响,一名餐馆服务生走了进来。两位客人,请问需要帮忙吗?
齐耀辉勉力扯了扯嘴角,敷衍道:没什么事,就是椅子倒了。
那位服务生显然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椅子,这便微笑着上前将其扶起。
一点小事,不该搅了你们约会的兴致。他一面说,一面又压低声提醒齐耀辉。先生,把信息素收一下吧,看把你男朋友吓地
齐耀辉顺着服务生眼角的余光看向年知非的脚踝,这才发现年知非的监测环已经跟走马灯似地闪了起来。他埋头抹了把脸,发自真心地向那名服务生回道:谢谢。
不一会,贴心的服务生为他们调大了通风,告辞离去。
齐耀辉做了两个深呼吸,将险些失控的信息素彻底收敛,方放软语调道:年崽,过来。
年知非却只瞪大眼防备地看着他,仿佛误入陷阱的麋鹿惊恐地瞪住了陷阱外的猎人。
齐耀辉见了瞬间心软地一塌糊涂,急忙解释:你最近瘦了很多今天的菜明明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他伸出手,近乎哀求地续道。过来,年崽,别怕。
年知非又迟疑了一阵,方小心翼翼地回到餐桌旁。
乖了。齐耀辉满脸喜悦地走上前来,一手牵住年知非,一手抚摸着他的背心,将人送回座椅内,又俯身在他的发顶啄了一下。直至感觉到年知非背脊的肌肉逐渐放松,齐耀辉这才放下心来,双手握住年知非笑道:茅昌泰的那六个打手,我都心里发憷。你比我都能打了,还会怕我?
齐耀辉说这话本为宽心,哪知年知非听了却只无奈苦笑。齐耀辉,你到底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想要什么?再度被年知非问到这个问题,齐耀辉终于开始认真思索。
我想要你听话跟我把这顿饭吃完,我想要你乖一点别总是炸毛,我想我们跟以前一样
想到这,齐耀辉全身猛然一僵,忍不住缓缓问道:你觉得,我想从你这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年知非拼命摇头,焦灼犹如困兽一般。飞越集团的事我什么都说了,你也不是能被钱收买的人,我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齐耀辉,你到底想怎样?
齐耀辉直直地看着年知非,心疼和愤怒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教他理不清也辨不明。你以为我找你只是为了破案?只是因为你对我还有价值?
不然呢?年知非亦瞪着齐耀辉的双目,清清楚楚地发问。
齐耀辉心上微冷,他侧过脸深喘了一口气终又控制住自己,一字字地问道:你今天来赴约,你之前那么配合,都只是因为你怕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把你不是年知非而是龙星河的事捅出去?
年知非用力抿着唇,不承认也不否认。
齐耀辉怒火中烧,几乎要放声质问年知非: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
可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对年知非缺乏耐性的粗暴态度,他又难免有些心虚。
他沉吟片刻,忽然又想到疑点,忍不住追问道:那20亿的账户是真的,对吧?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齐耀辉亲眼看着年知非仅凭记忆复原了大量飞越集团的账目资料,他对年知非的记忆力有绝对的信心。
既然你这么怕我揭穿你,为什么你不带着那20亿改名换姓远走高飞?
年知非瞳孔一缩,霍然起身。他分明是居高临下,可却好似已被逼入绝境。齐耀辉,你到底想怎么样?
齐耀辉却仍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他仰头望住年知非,心底的疑惑更甚。你就,这么喜欢年知非的身份吗?不惜放弃那20亿?就算被我拿住把柄,每天提心吊胆也可以忍受?
年知非眼眶一热,几乎说不出话来。
谁能明白,不会有人明白,一个人一无所有,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性格、没有喜好、没有笔迹,当然也不会有亲人和朋友,是种什么感觉。钱有什么用?钱不能买到以上任意一件东西。他也是个人,他只想活得像个人,有个家、有份工作,闲暇的时候可以有三五个朋友喝酒解闷,夜晚可以有爱人陪伴渡过漫漫长夜。
为什么这么难啊!
齐耀辉,一亿或许很多,20亿就只是一个数字了。如果我在意那20亿,我上辈子就带着钱远走高飞了。年知非看着齐耀辉坦然承认,你猜的没错,我是很喜欢年知非这个身份,我不想放弃。所以,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并且永远不再来纠缠我?
纠缠?听到这两个字的齐耀辉几乎是勃然大怒,他腾身而起瞪着年知非咬牙说道。你想让我不再纠缠你,是吗?那就跟我打个分手炮,只要把我伺候好了,说不定我就能答应你的请求。
年知非吃惊地张大眼睛看着齐耀辉,仿佛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
齐耀辉也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于是他说:怕了?龙星河,没想到你也会怕这种事?那就算了!
哪知,年知非的咽喉缓慢地蠕动了一下,好似一只柔软的蜗牛艰难地爬过吹毛断发的刀锋。
好。他嗓音轻颤着提出要求,没有标记。
没、有、标、记!齐耀辉咬牙承诺,妒恨如狂,当即扯住年知非的胳膊冲出了中餐馆。
年知非头脑一片空白,眼前亦是一片空白,直至齐耀辉摇着他的胳膊问道:你先洗,还是我先,或者一起?
他方才恍惚回神,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某间酒店的客房内。看着自己眼前的圆形大床,他的目光一缩,慌忙退后几步。你,你先。
好似唯恐齐耀辉会不由分说强行拉他去洗鸳鸯浴。
齐耀辉将年知非的慌乱尽收眼底,不禁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先就我先,不过,你可不要想着逃跑喔!
年知非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语调干涩地回道:我不会。
齐耀辉满意地点点头,扭头进了浴室。打开花洒,他却没有洗漱,而是又悄悄折回浴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往外观望。
原来齐耀辉这一路带着年知非找酒店、开房,心头的郁气早已平息,更是火眼金睛地看穿了年知非表面平静之下,实际内心已是兵荒马乱。
只见独自一人被留在客房的年知非惨白着脸往后退了几步,浑身无力地跌坐在了大床上。他已然是失魂落魄不知所措,可下一秒,却又似挨了烫了一般自床上跳了起来。
看到年知非好似被剪了胡子的幼猫一般在房内团团乱转,齐耀辉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心中暗道:让你逞强!该!
可很快,齐耀辉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