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建造在一处平坦的半山腰上,半山腰像是被大能的利刃削平了一般,铺就玄铁地砖,偌大的祭坛庄严而肃穆,三耳鼎立于祭坛中央。
两旁鼓声齐震,祭坛上正有戴狮面具起舞的祭祀,还有个形销骨立的年轻男子,身上白衣已被染成血色,稍稍弯腰,锁链铛铛作响,背脊仿佛要被折断一般。
他唇上有伤,面色惨白如鬼,脖子上扣着沉重的暗黑铁圈,脚踝处上戴着细长的锁链,正光着脚站在布满刀口的战台上。神情淡漠,随性得很,好像身上挂的锁链不过装饰。
说是战台,其实是个四四方方的深坑,底下有灵火炙烤,上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玄铁炼制的荆棘,尖端锋利无比,被火烧得通红。
祁白玉一眼望去,上方乃是晴空看不见防御罩外的观战台,但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属于最佳观战区正对着的位置。此处火焰荆棘战场,更有重兵把守,极有秩序,不难想象是怎样的狂欢。
你说的那个画技高超的家伙就在这儿?聂云镜走上台阶到现在只看到群魔乱舞,觉得为了个不知在不在的人,错过一路上这么多战绩和战利品,不太值得,道,这里好像是最野蛮人厮杀的地方,哪有什么高雅之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最后声音渐低到微不可闻,聂云镜第一眼看到被锁链束缚还云淡风轻的华如真,便不可遏制地顿在了原地,这是什么人,困龙雏凤亦不过如此吧。
重越的脸色到现在就一直没好过,扶伤珠持续不断地涌现出一片片白光,此刻更是爆涌。
第24章谁才是无可救药
就他!白妙指着那个身着血衣的瘦弱男子,只是这副光景比先前看到的还要惨烈,他是谁?
见重越不说话,祁白玉回答道:华如真,战绩总排行第二十。
聂云镜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一路上已经战绩五百零八胜了,但在总榜一千名开外,二十是个什么概念?
瀚域有规定,只有战绩能挤进历来角斗场战绩排行前十,才能离开瀚域,去往外界。
外客来了就不想走了,他却想出去
重越知道这地方好进不好出,瀚域位于洲岛,四面临海,海外便是崇山峻岭,多矿藏宝山,均有上古大能镇守,这里更是遍布禁制,进来的人修为一般,但要出去却非常困难。
角斗场便是原住民出去的渠道之一,但几乎是不可能出去。为什么出不去呢?
因为战绩总榜前十能出去的都不在这里了,但战绩还保留着,后来人再想出去又得挤进前十,原排行榜名次往后挪,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前五十名内还存在角斗场的活人,也就只剩下一个华如真,他经历了数之不尽的战斗,只为争一个几乎出不去的可能性,把自己都快耗死了。
是个人物。聂云镜还没见到那人出手,就给出了不错的评价。看起来年纪轻轻就形同枯槁,却有种昂扬的精神,这种精神跟重越的颓丧对比鲜明,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有种这整个角斗场宛如井底,困住了一头凤凰的错觉。
毕竟聂云镜进此处秘境的首要任务其实还是招揽厉害的仙苗,只是到目前为止难得有一个入他的眼。
重越头一次亲眼见到年轻时的挚友,见那人坦然地面对不平待遇,见那脖子上屈辱的枷锁,和对待兽族才会用的脚链,只觉脑子里的弦突兀地拽紧了,咬着牙冷声道:他算哪门子的人物!
你难道不是因为他是个人物才大老远来找的吗?聂云镜心道出奇,毫不吝啬赞扬,能说出那番话的人可不简单。逆境崛起之人,饱受磨砺后越发锋利强盛,跟你这种初尝打击就萎靡不振的家伙完全不同!
原本无论他怎么说都从不反驳的重越,此刻却眉头皱紧,道:我再怎么样也到不了他这番田地。
应该说你是到不了人家那个境界,人家是自愿的,你呢?你没他那个觉悟,聂云镜挖苦道,所以你只图安稳,逆来顺受。修炼是逆天而上,是磨砺,安稳只能顺风而下。
白妙用心聆听,似有所悟。祁白玉冷笑一声,维护道:你再乱说一句试试,你当我是死的啊。兄长,不用搭理他。
上面那个人才是,无可救药了!重越指着华如真,可能是真的气不过,一段话喘两口气。
聂云镜觉得稀奇了:还有比你无可救药的人?
重越目光极度沉重,表情难以形容,道:有,他就是,因为他就是,他是不知为何重越竟是说不出口,上辈子他几乎和这人并称药尊麾下双枪,如果他是个傻的,那这人比他还傻!
原来那句话是从小说到了大,一直都是那个德行。
既然所有苦难都是磨炼,脖子上戴枷锁是,让他去睡兽笼是,被炼死也是!
没有不能忍受的屈辱,也没有不能接受的境遇,华如真才是真真正正无可救药了。
重越竟感到扎眼,又有点怒其不争,道:我不说他了,你自己看吧。
聂云镜保留意见,准备观望一番,毕竟挑选至尊一脉弟子,还是得慎之又慎才行,但重越既然有看不过去的地方,说明也不算是特别没救,但他是真觉得被锁的凤凰很不错,道:我倒觉得他此战会赢。敢赌吗,如果他赢到最后,我会给他一线生机。
我赌他会死。重越见稍微让他减少了好奇心,依旧心如擂鼓。他看不过去华如真有本事却逆来顺受的一面是其一,最关键还是不能让华如真欠药尊一脉一条性命。
如果他战死,你手上的所有圣血石晶都是我的。重越道。
聂云镜一路上只在抢战绩,并没有收刮战利品,目前手上圣血石晶只有十一枚,而他早已突破不需要兽血洗礼,也就用不上这玩意,再者如果那人战死似乎也就没有带出去的必要了,道:没问题。如果他能赢到最后,哪怕只剩一口气,你们也得帮我把他弄出去。
聂云镜扫了祁白玉一眼,若是没惹怒瀚皇,他作为古教使臣,走后门带个人出去估计不那么难,但祁白玉给他使袢子了,最后的情况难说,多半得按规矩来。
你说你们是连白玉也重越看向祁白玉,说实话尽管祁白玉到目前为止什么都依他,但重越并不知道他和祁白玉究竟有过什么过节,不能断言祁白玉是好心还是坏心,所以也不能保证每件事祁白玉都能听他的,还是得问一下他的意见。
祁白玉不由弯起唇角,道:难得兄长有兴致,我自然奉陪!但要我出手,兄长赢了的赌注只有你目前手上那几块圣血石晶不算什么,我要你之后得到的所有圣血石晶!至少一百枚。
聂云镜道:就你这点本事值得了这么多么,最多五十。
祁白玉道:中品圣血石晶。
聂云镜道:成交。
他们你来我往,白妙的脖子扭来扭去,只觉眼界大开,像是学到了什么,一时间既期待上面那人战死,能得到更多圣血石晶,又希望那人能赢,帮他出去免不了积累战绩,还是能弄到更多圣血石晶。
这边刚商量好,那处让人触目惊心的战场已然彻底展开来,祭坛及猩红的三耳鼎已经沉入地下,偌大的道场热浪滔天,刺鼻的焦糊气,还有炽热的腥臭味让人睁不开眼睛。
铁刺上遍布鲜血,形成暗红色的铁锈,充满了肃杀,隐约还有怨灵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