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祁白玉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不由自主地放下手,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面容看了许久,又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因为面前是祁白玉,重越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之处。

烛火摇曳,与外头的吵杂纷扰不同,殿里颇为冷清,而独处一阁的重越圣尊也颇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

这样碰你,你都不反抗的吗?祁白玉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是在震惊摸起来很顺滑,还是他居然能摸到圣尊的脸。

重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祁白玉轻轻一挣就挣脱了,他大胆地继续蹲在他面前,双手搁在他肩上。

别闹。重越只当他是好玩儿。

我都这样了,你还准我在你眼前晃?祁白玉道,原来所谓至圣,就是挨打不还手,挨骂不还口,那这至圣当得有什么意思?

重越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没走?

师父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师父说我若拜他为师,我就可以这个大陆上所有人的心境,包括你的。但师父又说,如果没你的允许,就不给我看。所以我特地回来向您讨要一个允许。

不可。重越罕见地有些紧张。

用圣尊欠我的人情来换,也不可以?

重越抬头,皱眉:嗯。

可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圣尊还欠我一个人情没还。

我亲自送你走。重越道。

我想走就能走,你送我,我可能就走不了了。祁白玉道,不说那些虚的,我正好有个想要的,就是不知道圣尊肯不肯给。

你说。重越无愧是极有耐心之人,哪怕被个小弟子这样磨,也没有露出半点不耐之色。

祁白玉道:我可以带你走吗?

重越虚惊一刹,静默不语,等着对方提下一个可行的要求,祁白玉在等他回答,没等到,就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就这么说定

我不喜欢自说自话的人。

这么巧,我也不喜欢!祁白玉道。

我更不喜欢会让我变成我不喜欢的那类人的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你会给我准确的回答,祁白玉道,你知道在我看来,这片大陆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重越道。

是个笼子,而你就是笼中最金贵的那只鸟。您先别急着生气,好像您也没生气,也好,祁白玉道,所以我刚来就很大胆地冒犯你,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不知道一个正常的人,一尊威严的神明,在被个无礼之人这样冒犯后,为什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可以随意对待,随意触碰。你也不会还手,更不会生气,就好像别人的粗鲁都是理所当然,你高境界之人不跟低俗之辈一般见识,但您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低俗之人并不会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低俗且恶劣,见您不还手,反而还想变本加厉呢。

祁白玉以身试法,趁着重越分神,直接挑起重越的下巴,在他唇角处啄了下,迅速抽身,弯起唇角,得意地道:看吧,你不会还手,比起杀人泄愤,你还是会克制自己,不出手伤人。

重越:

重越默默放下想要搂住他的手,就静静地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举动,以及默默在心里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道:为什么是我?

祁白玉道:不然我找谁?

重越道:世上有那么多年轻有潜力,模样性格都可人的善男信女,你不去带走他们,却偏要来惹我是何解?

祁白玉啧啧道:我为什么要从那些人中选,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最顶尖层的那位,所谓资质潜力能给出的最高成就不就是您,您难道不觉得您很耀眼吗。

祁白玉心道:您当然不觉得自己很耀眼,你要是觉得就不会问出那么没有水平的问题了,或许也正是这份不觉得,才让各路歪瓜裂枣有机可趁,可在一群歪瓜裂枣中,我算是十分优秀的了。

重越自认为还是很承得起夸的,此刻却按捺住笑意,一直以来觉得自己老了会被误认为像药尊被厌恶的忧虑一扫而空,祁白玉啊祁白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些什么呢

重越很委婉地说:我的自控力也不是特别强的。

祁白玉以为他的意思是已经在耐心耗尽的边沿,忙挽尊道:你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相当不错了,一般像你这个实力这个身份的人,都受不了,不,都没必要受这个委屈。早把我横着轰出去了,但你还是愿意听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鬼大放厥词,我还是挺尊敬您的。

重越笑着道:尊敬我的人何其多,所以你算什么,凭什么我要放下整个大陆跟你这个小鬼一起远走高飞?你觉得我已经落魄到这一步,无法翻身只能远遁么?

哪里落魄了,还翻身?您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人,翻身是往下翻么!祁白玉恨不得跳起来,道,主要是您贵为当世第一强者,坐拥当世第一大势力,但您却有个听起来非常了不起,实际上十分尴尬的身份,至圣。

这话倒是新颖。

重越笑着问:那你认为什么是至圣呢?

所谓至圣,不过是人们需要一个帮他们摆平一切灾祸的大能,又不愿意完全听从大能的号令,所以扶持了一个这样的超然存在。既要有平定天下的本事,又要有海纳百川的容人之量,还要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人们能给与的只是虚名和权势,却又要人不慕名利以贪念权势为耻,你说既然那人不慕名利,又要背这虚名干啥?祁白玉就不信邪了,连他都嫌这大陆小,向往更广阔的宇宙,总不能重越这尊大神还觉得这笼子很宽阔吧!

这便是心已经在天外,眼界已经超脱于世,才能说出来的话吧。

重越隐约触及到了些许更上层心境的壁垒,他从不觉得至圣是份殊荣,只当它是种境界,是世人心境的至高层次。

无数心存善念的人都曾在某个瞬间,某个时段有过类似的心境,却无法维系,更难以从中受益,很容易土崩瓦解。

他却是竭力让自己稳定在了这个境界,积累了无数年的创伤才有了三千年意识沦陷将近消亡,这点也无人可说,借心神医相助他破开心牢终于得以彻底稳固在那个层次。

目前情况再糟糕,如今的重越也能平静以待,他认为自己有本事解决祸患,让事情重归昔日平静,让大陆进一步欣欣向荣。

是他缺了那些人就不能活,还是那些人缺了他就不能活?祁白玉道,都不是吧,世界没了你还是照常转,你扪心自问,圈住你的究竟是什么,是别人,还是你自己

一切还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他若留在这片大陆,他心境的最高境界只能是至圣,至圣源自于世,却无法超脱于世。

我走不了。重越说。

脚长在你身上你爱上哪上哪,师父说了,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就有办法和我一起离开!祁白玉道,如果你不跟我走,那他就不带我走了,我只能留下来陪你。

重越顿住,道: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一个小小神,同情一位绝世大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祁白玉特别开心地道,你怎么不说,我是在担心我一个人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会被外面的坏蛋欺负,恰好带个靠得住的大哥,相互也有个照应不是么。

祁白玉发誓自己这话只是开玩笑,完全没想到重越为此陷入沉思。

所以你需要我吗?重越缓缓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