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大门半开着,孙兰的哭声就在里面传来。
秋风有些萧瑟的感觉,秋雨绵绵,气温也有点寒峭之意。
墓园外面的高大树木上,还有片片落叶,在风中翻飞。
这种环境里,听着孙兰在这无人的山野里哭泣,倒是有点渗人头皮的感觉。
我从破驴子上下来,拉着香烛什么的,往大门里走去。
那时,一阵冷风吹来,我都不禁打了鸡皮疙瘩在身。
秋凉了,是应该加衣服了。
我走进墓园里,便看见外公外婆的大坟外面,孙兰跪在那里,都快哭瘫了似的。
风雨中,她薄薄的淡黄紧身裙,已经有些湿透了。
那一头凌乱的头发,混着雨水,湿答答的。
她的面前,带着遮雨陶瓷棚的祭祀处,蜡烛和香都还在燃烧。
一大堆的纸钱,显然是刚刚燃烧完毕,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我来到她的身后,叫了声:小姨。
她闻声一扭头,看见是我,顿时那张还肿着的脸上,怒气十足,斥道:“混蛋,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有资格来这里吗?”
然后,气火攻心,郁结的心绪加上怒气,呵呵,她承受不住了。
当下,她居然一头晕倒在外公外婆的坟前。
瘫在那里,露着雪-白的长腿子,身线依旧起伏迷人。
我想了想,放下纸钱什么的,先将她抱起来,抱回了她的车里后座放着。
然后我才回到墓园里,跪下来,点上香烛,烧上纸钱。
也许吧,在有些人眼里,这世界是有鬼神的,人死魂在。
虽然我是不太信这个的,但在这里,是一种祭奠,至少我没有忘记坟里的这对善良的老人。
孙家,在当地也算是旺族。
清朝中期的时候,避战乱,孙家到西城区古楼镇,买下土地,世代繁衍生息,形成了孙家湾这样的村子。
当然,现在的孙家还是枝繁叶茂的。
外公年轻时候,在果州市里做观,虽然观职不大,但好歹也是市上的。
从外公这一代开始,孙家更算是发达。
所以,孙家湾的族人外迁,全部到城里发展了。进入国企、机关等等,一个个都混的不错。
唯有这孙家老宅子,一直都保留着,培修着。
我甚至在想,恐怕再过些年,乡村旅游火热起来之后,孙家老宅恐怕要定成文化保护,孙家堰水库也会成为旅游区的。
现在孙家最发达的人是外公的小女婿段治宏了,最风光也是我小姨孙兰。岂知,孙兰也有她的苦衷来着。
当然,我那两个二百五舅舅,也是混的不错,也算是位高权重了,显赫于整个孙家吧!
我跪在这里,替我的母亲而跪。
当年没有外公外婆的收留和养育,她早已饿死街头。
毕竟那个时候,国内动荡的时期,母亲只是一个可怜的流浪的小女孩。
印象里,外公一副威严的脸,外婆无尽的慈祥。他们满脸皱纹,每每看到我,都爱抱我,给我好吃的,还给我讲故事。
只不过,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们就都去世了。从此,孙家视我一家如路人。
从李培正老爷子那里得到了消息,加上父母的表现,让我感觉到有一些原因让我的父亲和母亲不能回城里,不能回孙家来祭祀这两位老人家,于是也只能由我来了。
我跪在那里,想想两位老人,忍不住道:“外公,外婆,谢谢你们。没有你们,何来的孙家繁盛,何来的张浩?只不过,小姨的事情,是一种悲哀。也许吧,是她身不由己,也是两个舅舅利欲熏心,和孙家的其他主要族人为了利益从中作梗,才让她被人强了,然后还嫁给了段治宏。那时候,两位老人家已经走了,并不知情。不过,看在您二老对家母不薄的份儿上,张浩会尽力保全小姨的。不管她对我怎么样,我应该怎么样对她,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
随后,继续烧纸,磕头,完毕之后,我才起身走出去。
关了墓园的大门,站在外面的停车场,看看脚下不远处,夜色中可谓烟波浩渺的孙家堰水库。站在风雨里,我有种莫名的感慨。
人生啊,利益啊,谁不在这圈子里翻滚呢?
有时候,不止是女人,连男人也是牺牲品。
我回到孙兰的车里,坐在驾驶室里,她在后面安静的躺着,还在昏厥之中没有醒来。
我也不着急,坐着,抽烟,默默的等着。
没多久,孙兰打了个喷嚏,悠悠的醒了过来。
她一见自己在车里躺着,马上惊叫一声,一骨碌翻坐起来。
看看前面的我,她冷道:“是你把我弄车里来的?”
一边说,她还整理着自己的裙子,生怕我占了她便宜似的。
我点头道:“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什么活人吗?”
她连打了几个喷嚏,才说:“我懒得跟你废话了,你下车去,我要开车回城里。”
我想了想,道:‘我答应外公外婆了,要帮你把这事情给解决了。不过,现在我需要……’
“你解决?呵呵……”她冷笑了,“你能怎么解决?别拿你自己太当回事了。你到底还是个小屁孩。”
我下了她的车,看看天上下的有些大的雨,淡淡一笑,“你不相信我,也没事。但我在外公外婆坟前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兑现诺言的。我重承诺,也是报恩于孙家两位老人家。你瞧不起我,恨我,怨我,不爽我,这是你的事。我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去做,这是原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