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扯没用的。我们是手足,是兄妹。”
先帝索性直面她的疑问:“事情不是明摆着么?这案子不管是不是冤案,诱因都是你,他们出事,最受挫最受打击的是你,借刀杀人借力打力的道理,你不是不明白,这还要我挑明了说?还翻案,闹到最后,你只会发现,你才是害死他们的人!”
裴行昭眼中燃烧起了无形的火焰,这是她暴怒的征兆。许彻看得心里直发寒,背后嗖嗖冒凉气。
“如果是因为我害了他们,我给他们偿命。在那之前,我总得弄清楚,是谁这么恨我,是谁用这么下三滥的法子构陷他们。”裴行昭说,“道儿我给你摆出来了,要么现在除了我,要么我辞官落草为寇。”
“你想没想过后果?我不杀你,却不会不牵连你的亲友。”
“随你怎样。”裴行昭绽出一抹冰寒的笑,“裴家,你大可以满门抄斩;我的袍泽友人,你大可以全部诛杀。横竖你不是已经说了,是我害死了陆麒杨楚成。连他们我都能害死,别人就更无所谓了。”
“你!……”先帝气得直咬牙,“你怎么就这么任性!”
“说说吧,到底答不答应翻案,不然,我可要做大逆不道的事儿了。”
先帝连连哼笑,“你做一个我瞧瞧。”
他语声未落,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许彻看懵了。这这这……
这哪里是什么大逆不道,简直是死罪啊。
这个小姑奶奶啊,怎么连皇帝都敢打?
许彻额头当即就冒出了冷汗。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就在许彻焦虑无措得懵住的时候,裴行昭骤然出手,一枚银锭子打在许彻肩头的同时,一柄匕首抵住了先帝的咽喉。
许彻挨的那一下,听着声音不小,力道却一点儿也不重,更不痛,他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裴行昭的好意,当即顺势倒在地上装晕过去了。横竖先帝这会儿的注意力倾注在裴行昭和匕首,根本不会留心他到底怎样,只能意识到他跟着挨揍了而已。那么,他躺着看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就是了。
“裴行昭!”先帝快气疯了,生气的点不是眼前,而是方才,“你居然敢打我!?”
有受过辱的帝王,却绝对不包括他这样的马上皇帝。
皇帝挨了臣子的耳刮子,还有比这更丢人现眼的事儿么?!
“我明明是想刺王杀驾。”裴行昭的语气冷得像冰块。
先帝冷冷地哼笑一声,“那你就杀。不都说么,不论善恶,只有死在你裴行昭手里,才算光彩。”
“不要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说话间,裴行昭眼中弥漫起森寒的杀气,“陆麒和杨楚成那笔账,我无论如何都要清算。没有他们,我在幼年时已然冻死。从他们救我那一天起,我活的每一天都是白赚的,过得舒坦、甘愿也罢了,但谁若让我不自在,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先帝目光微闪,“你怎么不早说呢?”
“你何时问过?就算你问起,我也没必要提要,他们不想当我的救命恩人,只想和我做兄弟。”
“……”
悄然观望的许彻看得出来,到此刻,先帝也没把裴行昭那把匕首当回事,虽然他很清楚她随时会杀了自己,他只是头疼别的事。
“这下可麻烦了。”先帝低声道,“姚太傅把你当做杀子仇人,这才明里暗里找机会打击你膈应你。眼下你对他的恨意,定然比他要深……”沉了沉,他面容上尽是忧心,长长地叹息一声。
“甭扯别的,道儿我给你摆出来了,你到底选哪一条?”裴行昭轻巧利落地下了地,空闲的一手扣住了先帝的后脖颈,匕首的锋刃眼看着就要刺入他的喉管。
许彻又一次不知所措了。裴行昭真的可能杀先帝,那么,他就算是做样子,也该救驾吧?可是……救什么救啊,别说根本没那个本事,就算有他也不想动手。
得了,大不了跟着裴行昭去当山大王,亲朋什么的,他也不是安排不了。在先帝这儿,他觉得自己是早晚得不着好。
先帝不怕死,从来不怕,所以到了这种时刻,他关心的仍旧不是自身,而只想满足好奇心,“那就不妨跟我说说,要是杀了我,你作何打算?带着众将士哗变杀回京城,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
“这还用问?”裴行昭不带任何情绪地道,“哪一条是我做不到的?见机行事即可。话说回来,我要是陆麒杨楚成,就逃狱了,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并不难。可他们没有,因为他们不想给交好的袍泽脸上抹黑,不想辜负你这个只拿臣子当棋子的皇上,到了什么地步,他们都认为你是个明君,他们不会更不愿意把你往坏处想,毕竟,能和将士一起冲锋陷阵的帝王并不多,而他们曾有过很多次那种经历,他们敬你爱戴你,更也将你视为即便身死也能托付的袍泽。”
先帝动容。
裴行昭星眸眯起,“可是,你是能托付的帝王么?你可曾有一日把他们当做袍泽?”
“我怎么没把他们当袍泽?我……”
裴行昭磨着牙打断他,“那就给他们翻案!不然,就陪他们去死。”
先帝好一番叹气,“这种事儿是有旧例的,总要照着旧例行事吧?怎么可能是我一句话就能定的了的?总得磨烦个三二年才能翻案,这还是你我能联手用铁腕手段震慑住官场的情形之下。”顿了顿,他抬眼瞪着裴行昭,“这是我跟你交的底,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裴行昭用了几息的工夫斟酌,“最多三年。翻案之前,你把我留在江浙,带这边的兵,照管这边的百姓。我把话放这儿,三年一过,你死了,我盗墓鞭尸,你活着,我杀进皇城取你首级。”
“行行行,就这么着,横竖我病死之前让你如愿便是了。”
裴行昭放开了他,收起匕首,躺回到床上,“那么,皇上请回,恕臣不能恭送。”
“又打官腔。你快该死哪儿死哪儿去吧!”先帝霍然起身,阔步走了出去。
全然已经忘了,自己是带着许彻过来的。
许彻终于不用装晕了,听得先帝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立即麻利地起身,到了裴行昭近前,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我说姑奶奶,咱以后少这么玩儿,成么?”
裴行昭牵出一抹清浅的笑容,“你日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先帝问起什么,你说晕过去了就成,他不会怀疑。”
先帝不是不会怀疑许彻说谎,只是不会怀疑她的身手而已。
而那晚之后的事,官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