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大老爷的作死日常. !
甭管甚么事儿,总归是有人喜也有人忧的。就说那拉淑娴看中了王家姐儿这一事,在她看来,全然是件好事,即便所谓的投胎转世未必就是真的,可她确是对王家姐儿的容貌起了好感。也许,这就是眼缘罢,有些人只一眼就产生了好感,当然也存在相看两厌的情况。
贾赦原是不准备应允的,他实在是无法接受一个王氏女当儿媳妇儿,可真要他说出确凿的理由来,他又是真的无可奈何。试想想,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姑娘罢了,纵然不可能完美无缺,可她本身也没有能够抨击的大罪名。
思来想去,贾赦选择了妥协。
“淑娴,你说的定亲,可是经过了王家诸人的应允?王子胜呢?”尽管贾赦在心里头已经选择了让步,不过有些事儿却是要问清楚的。
“我让弟妹帮我问了下,据她所说,王家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大太太皆不曾表示反对。倒是王家大老爷,因着就在咱们府上,反而不曾问过他的意见。要不,老爷您明个儿帮着问一下?”
“行倒是行。”贾赦下意识的琢磨着,要是他铁了心不想结这门亲,王子胜那头倒是可以做文章。只是,他才这般想着,就看到那拉淑娴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登时不好意思的讪笑着道,“淑娴,其实我的意思……这么说罢,我也不是很反对,就是觉得琏儿年岁尚小,没的这般着急。况且,万一往后有更好的呢?”
“老爷是觉得弟妹的性子不好?也对,生儿子像舅,生女儿像姑嘛。不过,老爷可否告诉我,您到底对弟妹有何不满?”
那拉淑娴不傻,她打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贾赦的不乐意。只是,这所谓的不乐意,仅仅是心头略过的不悦,根本就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且以贾赦的性子,很少会坚决反对某件事儿,即便最初有些不乐意,多商讨一下,他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不过,结亲到底不比旁的事儿,也许若是俩孩子将来成亲后,贾赦并不会对儿媳妇儿表示出不满,可只怕疙瘩也没那么容易消除。那拉淑娴思忖着,与其到时候麻烦,不若今个儿摊开来掰扯个清楚明白。
再看贾赦,却是愣住了。
半响,贾赦才向琏哥儿和十二摆了摆手:“你俩回房用膳罢,我跟太太有正事儿要说。”
琏哥儿张了张嘴,欲说甚么,却被十二硬生生的拖走了。见状,也自有丫鬟奶娘上前,将迎姐儿从屋里一并带走。之后,贾赦和那拉淑娴才一同进了内室,也没立刻唤摆膳,只坐在榻上挨着说话。
“淑娴,你方才问我,对王氏有何不满?说真的,并没有。”在片刻的沉默后,贾赦先开了口,“其实,算起来我跟二弟还有王氏,也勉强算是打小一道儿长大的。不过,我最初十来年一直都在养在我祖父母跟前的,而二弟则是养在老太太跟前,至于王氏,那会儿王家长辈皆很忙碌,她上头又只两个哥哥,恰好老太太又素来喜欢女儿家,便时常接她过来同敏姐儿养在一道儿。我当时每隔三五天就来老太太跟前请安一次,便时常能见着她。”
见贾赦起了谈性,那拉淑娴索性只微微侧过脸瞧着他,并不搭话。
“我对她并无任何不满,却也打小就不喜同她来往。仔细想想,大概是小时候曾瞧见她欺负敏姐儿罢?嗤,说来也好笑,长辈都觉得她俩年岁相差不大,又都是姑娘家,定然会成手帕之交,没成想,这俩却是天生的死对头。”
王夫人和贾敏相看两厌这事儿,在荣国府并不算甚么秘密,甚至贾母本人都曾玩笑似的同旁人提过两句,毕竟原就是小姑娘家家的怄气,能有甚么大不了的?只是,搁在两方当事人身上却未必了。
却说这俩人皆是高门贵女,且上头都有两个哥哥,所以自打出生后,便得了父母长辈的疼爱。然而不同的是,王家素来尚武,一门都是炮仗脾气,又酷爱将姐儿比作哥儿养,以至于王夫人打小就是个男孩性子,最不喜诗文器乐,倒是偏爱权利和钱财,当的一手好家。反观荣国府这头,贾敏除却两个嫡亲哥哥外,可是还有三个庶姐的,因着她年岁最小,又是唯一的嫡出,素来都是被人谦让着宠爱着长大。偏她虽是将门出身,却是个天生文静的性子,最爱的是诗词歌赋,乃是出了名的才女。
一个好动一个好静,一个喜欢黄白之物一个却清高孤傲。偏生,王夫人在家里头也是父母长辈的心肝宝贝儿,才不会像贾敏的庶姐那般谦让着她,以至于俩人从最初的互看不顺眼,到后来简直就是没法同处一室。
“老爷说弟妹欺负敏姐儿?”那拉淑娴知晓那俩互相不对盘,却并不觉得王夫人会蠢到在人家家里头欺负唯一的嫡出姑娘,故而只挑着眉笑着问道。
“在我看来肯定是如此的,敏姐儿打从一出生身子骨就羸弱的人,还不曾学会吃饭就先喝起了药。虽说我素来看不惯二弟,对她这个唯一的嫡亲妹妹还是疼爱的。你想想,她那么柔弱,如何会欺负人?好罢好罢,也许她嘴皮子挺利索的,可王氏也不是好惹的。”
人心原就是偏着的,贾赦并不曾真正养在贾母膝下,跟王夫人更是谈不上有任何感情。忽的见到王夫人跟贾敏起了冲突,他定然会觉得一切都是王夫人的错,完全不会思考这其中究竟发生了甚么。毕竟,一个是嫡亲妹子,另一个却只是亲戚家的姑娘,在这种情况下,孰是孰非一点儿也不重要。
“也就是说,假若我同弟妹起了冲突,老爷您也一定认为是她的错?”
“那当然!”贾赦毫不犹豫的道,“你既不擅长言辞,又是这么温柔和善的性子,如何会跟人起冲突?淑娴,我可告诉你,倘若王氏真的给了你气受,你千万不要憋着不说,就算你自个儿没法讨回公道,我也一定会帮你出气的!对了,还有老太太那儿,若是老太太为难你,你也要同我支会一声。”
这番话一出,饶是那拉淑娴自认为伶牙俐齿,也一时没了言语。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前世的自己输在了哪里。
男人啊,就是那么的白目,他们永远只相信自己所想的。哪怕真相摆在他们面前,只要同他们所想不同,也一定会坚信是自己看错了。
亦如前世,当那只鸟被乾隆从围场带回宫时,自己听闻了消息,特地前去提醒皇室宗族的血脉不能乱,也没不让乾隆认女,只是提醒他小心行事,别连人都没醒就急慌慌的把女儿认下了。可惜,乾隆当时已经在心底里确信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闺女,你说的再有道理,他也只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朕说是就是,瞧这眉眼多像朕!
然而,打脸来得很快,那只鸟确实不是皇家血脉。不过,那又怎样呢?乾隆完全不介意多一个闺女,也丝毫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言之凿凿的宣称,那只鸟跟他眉眼一般。
——呵呵,别说那只鸟了,就连那朵花也不像你好罢?真要随了你的眉眼,就算贵为公主她也嫁不出去!
那拉淑娴果断的放弃了为王夫人辩解,同时也明白为何十二这么坑贾赦,贾赦依然觉得幺儿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也许,这就是所谓一叶障目。
“老爷您的意思是,就因为弟妹曾经欺负过敏姐儿,所以您就不同意我们家琏儿娶她娘家的侄女?”那拉淑娴暗自腹诽着,小姑娘之间哪里有不闹矛盾的,她前世也有数个姐妹,闺阁里头闹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等脾气过去了那不一样还是好姐妹?君不见以往珠哥儿和琏哥儿也时不时的闹别扭,只是如今添了个十二,就变成十二欺负俩哥哥了。
“这个……反正我就觉得王氏女脾气冲又势力,一门心思的抢管家权不说,整个人都好似钻到钱眼里似的,这样的人真的能好?”贾赦本就不喜王夫人,偏王夫人还嫁给了他最不喜的贾政,于是那两口子就成了他心目中最大的恶人。
至于理由甚么的,那真的不重要。
听贾赦这么说,那拉淑娴是真的没法子了,她原先还以为是不是其中另有隐情,结果一问下来才知晓,这就是几个熊孩子之间的矛盾,然而偏就扯到了下一辈儿身上。
“罢了,正如老爷您说的那般,琏儿年岁尚小,原也不急于一时。不若这样好了,老爷您明后日抽个空去下家学,看看王家大老爷究竟是个甚么想法,到时候咱们再慢慢合计合计。”
“这个好,我就说了不用着急的!”贾赦一听有可能不定亲了,登时乐得直搓手,又扯着嗓门高声唤着摆膳,甚至还额外多添了一壶酒。
然而,贾赦并不知晓,他这里的动静全被十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回头就告诉琏哥儿,估计这亲事悬乎了,没见蠢爹那么乐呵吗?要不是顺了他的意思,他能这么嘚瑟的要酒要好菜?十二的想法倒是不错,错就错在琏哥儿压根就不明白所谓亲事为何。不过,这个并不要紧,很快十二就用最为通俗易懂的话语,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如愿的看到了琏哥儿欲哭无泪的倒霉样儿。
次日一早,贾赦刚打算出门,就看到琏哥儿缩在穿堂角落里,一脸控诉外加悲伤的望着他。因着贾赦急着上衙,只狐疑的瞅了琏哥儿一眼,便急急的走了。可贾赦并不知晓,这仅仅是一个开端。
至晚间,贾赦照常往家学去找茬时,再度看到了一脸幽怨的琏哥儿。虽说,在两个儿子里头,贾赦更为偏爱十二,可琏哥儿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哪里有不疼爱的道理。偏偏等他上前欲询问时,琏哥儿极快的溜走了,弄得他满脸无措。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去寻了王子胜,说明了来意。
王子胜听明白前因后果之后,看向贾赦的眼神里,带着极度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之后却是立刻转为了嫌弃:“想娶我闺女?你把我坑的那么惨,居然还想让你儿子娶我的闺女?除非我能全须全尾的离开你家家学,不然你就做梦去罢!”
这个回答简直不能更合贾赦的心意!
“行!那就这么办罢,等啥时候王老弟你全须全尾的离开我家家学了,我就上你家提亲去!哈哈哈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贾赦乐得朗声大笑,浑然忘了思考方才琏哥儿的异常。且在说完这话后,贾赦立刻离开了家学,连惯常的找茬都省却了下来,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王子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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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院。
自打跟那拉淑娴做了那笔交易后,王夫人就一直焦急的等着后续。然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荣禧堂并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后来,听陪房李嬷嬷提起,仿佛是王子胜不乐意。
“李嬷嬷,此话当真?”王夫人问出这话时,其实心底里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之所以仍反问了一句,无非就是再确定一下罢了。因而,在看到李嬷嬷点头后,便只颓废的坐在了暖炕上。
李嬷嬷是王夫人从王家带过来的陪房,不过在此之前,李嬷嬷并不受王夫人的重用。原因当然是有的,一方面李嬷嬷并不善言辞,另一方面先前有太多的能人顶在她的前头。谁能想到,这几年,王夫人折了不少的陪嫁陪房,矮子里面拔高个儿,这才忽的显出了她。
也因此,李嬷嬷格外的想在主子跟前证明自己的能耐,这才特地去前院打听了消息,急吼吼的来告知王夫人。
“太太,虽说舅老爷并不曾应允,可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太太,您怎么就非要撮合这一对呢?有道是亲上加亲,这珠哥儿年岁也合适,依老奴看,还不若到时候提了珠哥儿。”这番话,倒不是李嬷嬷出于私心,而是实打实的在为王夫人考虑。试想想,谁不希望儿媳妇儿是自个儿的娘家人?先不说旁的,单是婆媳同心就很值得期待了。况且,李嬷嬷虽跟随王夫人来到荣国府多年了,可也时常在跟王家打交道,知晓王家这个姐儿模样极好,不留给珠哥儿岂不是可惜了?
不曾想,王夫人只轻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没有那事儿,我倒是挺乐意亲上加亲的。不过如今……”
亲上加亲,它也比不上国子监监生的名额啊!况且,王夫人前几日回娘家说,还听说了一个消息,却是她的二嫂也有了身孕。相较于王家大房的势弱,王家二房却是了不得,王夫人琢磨着,倘若她二嫂这胎怀的是个女儿,求娶这个岂不是比凤哥儿更好?至于年岁上,虽说差得有些多了,可男儿完全可以先立业后成家,像东府珍哥儿,都二十好几了,娶的妻子不过才刚及笄。
“那这事儿,太太打算如何办?”见王夫人铁了心想要撮合这门亲事,李嬷嬷自不会跟主子唱对台戏,只放缓了声音,劝道,“就算一时难办了些,也不着急。到底两个孩子年岁都小,也许缓个三两年的,舅老爷就应允呢?”
“大哥他到底在想甚么?!”王夫人头疼不已,只拿手按着眉心,“这门亲事哪里不好了?瑚儿没了,琏儿就是嫡长子了,莫说大房两口子原就更看重琏儿,就算如老太太那般偏心眼儿的,也不可能无视长幼有序的规矩。爵位、祖宅,将来铁定都是琏儿的。就连家产,若依着律法行事,琏儿起码能得到七成以上!”
一说起这个,王夫人除了头疼,又开始心窝子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