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大老爷的作死日常. !
“这蠢妇到底有没有长脑子?真当她脖子上那东西是摆设不成?还是她觉得上回的教训犹自不够,巴望着再来一回对罢?蠢妇!蠢妇!!若不是看在她为我荣国府诞下一儿一女的份上,定让她滚回王家!这该死的蠢妇!”
荣庆堂里,贾母再度破口大骂,身畔的人甭管是贾敏还是丫鬟婆子们,都是一副想劝又不知晓该如何劝的模样。尤其是贾敏,到底她回到娘家也不过才半年多的时间,尚不如多年跟随着贾母跟前的丫鬟婆子淡定,又因着这些日子她见了贾母晕了好几回,便牢牢的医嘱记在心头。及至这会儿再度见到贾母怒火攻心的模样,贾敏登时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老太太,老太太!”好不容易见贾母略有些消停了,贾敏忙不迭的开口,“您消消气,慢慢来别着急。”
“你叫我如何消气?如何不着急上火?”贾母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头一回觉得儿女都是债,一个个的都不让她消停。
这贾赦自是不用说了,打小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儿。前两年眼瞅着他总算是懂事了,知晓上进了,结果还不如不上进呢!至少在以往不曾上进之时,贾赦只会去秦楼楚馆鬼混,得罪的也不过是些纨绔子弟,即便荣国府已大不如前,却也不必惧怕那些子人。可自打贾赦知晓上进了,得罪的人档次一下子就高了许多,连有着几十年上百年交情的故交世家,都敢往死里得罪,贾母简直不明白还有甚么事儿是贾赦不敢的。
至于贾政,他本人倒是素来懂事靠谱,却架不住他有个能折腾的媳妇儿!贾母到如今还后悔着,当初怎么就让心爱的小儿子娶了这么一个祸害玩意儿呢?要说贾赦是往死里得罪旁人家,那么王夫人却是祸害自己这一房。甭管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至少王夫人是实打实的弄没了一个孩子,如今肚子里这个还不知晓保不保得住呢!
还有贾敏……
贾母长长的叹息一声,侧过脸看着万分急切的贾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敏儿你不用担心,我好着呢,就算再生气我也不会因此损了自己的身子骨,你的意思我明白,安心。”
虽说王夫人这事儿来得意外,不过在被贾赦连着刺激了几十回后,贾母倒是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强悍了许多。再一者,贾母就算再怎么心疼王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可这孩子又还没生出来,男女尚且不知晓,至于人品才情更是无从得知,因此即便心疼却也是有个度的。
“老太太,我不管旁的,只盼着您老人家健康长寿。我也知晓您心疼二嫂,可也不能因此坏了自己的身子骨,您一定要多保重自己。”贾敏也是真的担忧,且她的心态同她那两位兄长皆不同。这贾赦是觉得贾母身子骨倍儿棒,前头那么多年也没被气死,那么之后更加不会。而贾政则更是认为贾母如同荣国府的天一般,从不曾考虑过贾母其实早已年迈。
只有贾敏,也唯独就她,既考虑到了贾母的身子骨,又对贾母一片孝心,加上她心头还有几分为自己将来作的打算,故而考虑事情才会这般周全。
不过,贾母却没想那么多,只向着贾敏连声叹息。
若说贾赦是气死人不偿命,那么贾政就是不幸的讨了个不省心的媳妇儿,至于贾敏却是心疼死她了。
有道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贾母虽是侯府千金的出身,可究其根本,她仍是个百姓。而事实上,贾敏才是她真正的幺儿,是她人到中年意外怀上的心肝宝贝儿,偏生还在怀孕到了八个月时,意外着了姬妾的道儿,虽说到最后仍是幸运的母女平安,可甭管是她还是贾敏都落下了病根。
——她再也无法生育,贾敏则是天生体弱。
这没法生育搁在其他人身上或许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儿,不过因着那会儿贾母也是真不年轻了,能怀上贾敏都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故而即便往后再也不能生育了,贾母也没有太难过。可对于好不容易得来的心肝宝贝儿贾敏的病根,却是让她真的无法接受。
胎里不足……先天体弱……定要好生将养着……不能过于劳累……不能忧心太过……
时至今日,贾母仍记得当日大夫对她说的话。
她的心肝宝贝儿,她盼了多年的女儿,本该健康平安的足月出生,却因着她不小心着了道儿,以至于不得不小小年纪尚不曾吃饭就要开始吃药,还不能像正常的小孩子那般跑跳走动。本以为养了那么多年,眼瞅着贾敏的身子骨渐渐好了,哪怕在亲事上头略有些不顺,可总的来说,贾敏最终还是平安出嫁了。谁曾想,临了贾敏竟是不易受孕的体质……
“该死的王氏,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贾母原就是极容易生气伤心的性子,只是以往未出阁时,父母长辈疼宠着,连小了她三岁的弟弟都处处让着她。即便后来出嫁了,荣国公贾代善也对她极好,又素来知晓她那性子,故而时时陪着小心,尽量不让她伤心难过。
可惜,到了如今,却是再没人会顾忌到这一点了,至少不会去主动去避免了。
“老太太……”贾敏原就是个敏感的性子,先前还好些,及至听了贾母这话,一个没忍住便落下泪来。
……
……
那拉淑娴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母女抱头痛哭的模样,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更多的却是发窘。那拉淑娴完全不明白,明明是王夫人又干了蠢事,正常人不是应当很气愤吗?怎么搁在这对母女身上,却变成了抱头痛哭呢?也许换个人来会脑洞大开,可至少那拉淑娴完全无法理解事情怎的就变成眼前这副情景了。
无奈之下,那拉淑娴只好囧囧有神的看着,等着大戏落幕后,她再上场。
所幸,她并未等太久。
“淑娴你来了。”贾母得了鹦鹉的提醒,加之她也算哭痛快了,便止住了眼泪,又拿帕子拭去泪痕,没有半点儿不自在的同那拉淑娴打着招呼。
这贾母都没不自在了,那拉淑娴就更不可能有了。
当下,那拉淑娴几步走到贾母跟前,笑着道:“我使人去问过了,弟妹她无事,只是这喜脉还不明显,尚没法得出定论来。听梨香院那头说,大夫只开了静养的平安方子,说是等过两天再来仔细瞧瞧。”
“那李大夫是素来给我调养的大夫,最是妥当了,医术也极好,就是去太医院都使得。他既是说有了,那便定是有了,不会有错的。哼,都是那该死的王氏,上一回我当她是有苦衷,到底比起尚未出生的孩子,我的珠儿更为重要。可这回呢?这回呢?!”
那拉淑娴暗自腹诽道,这回当然是所谓的“大买卖”来得重要了。
当然,这话那拉淑娴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要不然真把贾母气出个好歹来,她就算不心疼可也麻烦得很。因而,她只立在一旁但笑不语,左右差点儿没保住孩子的人也不是她。
贾母又骂了两回,终是乏了,便向那拉淑娴摆了摆手,吩咐道:“罢了,随她去罢,她自个儿的亲生骨肉,托生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心疼还能指望谁来心疼?只记着,不准将这事儿告诉我的珠儿和元姐儿,这要是耽搁了功课倒还罢了,万一给传了病,却是了不得了!”
“是是,老太太您说的是。”那拉淑娴说的格外的没诚意,“怕只怕俩孩子早就知晓了弟妹回京的消息,真要是这般,咱们也没法拦着。”
开甚么玩笑!这王夫人要是一直待在荣国府里,拦着珠哥儿和元姐儿不去梨香院倒是容易得很。可如今的问题是,王夫人都一年半不曾归来了,乍然回到府里,还拦着不让她瞧儿女?这昨个儿是因着王夫人自个儿跑东跑西的,加上珠哥儿在国子监上学,元姐儿又在教养嬷嬷的监督下练规矩。可如今都一天过去了,他们还能不知晓?
铁定是不能的。
就在贾母考虑着要如何封锁消息时,元姐儿便过来了。
“老太太,听说太太回来了,还病倒了?我能去瞧瞧太太吗?老太太,求求您了,这般多日子没见了,我也想太太了。”元姐儿面露担忧之色,倒是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迎姐儿一脸的笑意,及至见着那拉淑娴也在此,忙不迭的的冲了过来,鹦鹉学舌一般的道:“我也想太太了。”
那拉淑娴没好气的拿手指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嗔怪道:“想我了,怎的不去荣禧堂瞧瞧我?说的好像谁拦着你不让去似的,说白了还不如你自个儿偷懒不愿意跑一段路,竟是巴望着我过来瞧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哼!”
迎姐儿一脸的不明所以,她原就不聪慧,说白了其实就是天生迟钝,故而完全听不懂那拉淑娴方才那番话中带话的话。愣了半天,迎姐儿只歪着脑袋瞅着那拉淑娴,奇怪的问道:“迎姐儿是小丫头没错,可太太为啥说迎姐儿是骗子呢?迎姐儿没骗人,小哥哥才骗人了!”
对于迎姐儿抓的重点彻底无奈了的那拉淑娴索性拉过她,笑问道:“你小哥哥又怎么你了?他最近不是一直在外头忙活吗?骗你甚么了?”
“骗了!小哥哥骗迎姐儿说,弟弟很快就会长大陪迎姐儿玩,可都过去好多好多天了,弟弟每天都在睡觉,一次都没陪迎姐儿玩!”提到这个,迎姐儿尤其愤怒,想她都已经做好准备弟弟跟自己抢爹娘抢哥哥抢吃的喝的玩的,结果呢?
臭弟弟只会睡大觉!你倒是来抢啊!!
“淑娴,你索性带迎姐儿去你那儿住几日罢,正好可以给你解解闷。”贾母略有些不悦的看了那拉淑娴一眼,这迎姐儿没听懂不代表她也没听懂,只是既然那拉淑娴不曾明说,她也不好硬要掰扯,索性先将人打发走,余下的事儿倒是好解决。
“行啊!”那拉淑娴也不欲在这事儿上头同贾母掰扯,虽说她打心底里认为没有不让儿女去看生病母亲的道理,可甭管怎么样如今倒霉的都不是她,在她的立场上还是装傻充愣比较好。毕竟,大房有贾赦负责气死人不偿命就已经够了,她还是消停一点儿罢。
当下,那拉淑娴便领着迎姐儿去了荣禧堂,至于元姐儿究竟能不能如愿以偿的去梨香院看望王夫人,也就只能随缘了。
值得一提的是,待傍晚时分就传来消息,元姐儿还是去了梨香院,不过也只有她去了,珠哥儿被贾母严厉禁止去探望病中的王夫人,除非等王夫人病愈。当然,同样被严厉禁止的还有琏哥儿和十二,甚至贾母还特地唤人来荣禧堂支会了一声,特地叮嘱那拉淑娴和迎姐儿都不准去。除却其他几个都是孩子抵抗力差之外,限制那拉淑娴则是因为她常同璟哥儿在一块儿,万一过了病气,再传给璟哥儿,贾母绝对会疯的。
考虑到贾母的承受能力,那拉淑娴果断的应承了下来。当然,最关键的是,那拉淑娴一点儿也不稀罕王夫人,左右昨个儿刚见过面,短时间内完全不想再瞧见她。
又半月之后,李大夫终于确定王夫人的确怀了身孕。
确定怀孕其实并不是甚么好消息,这之前尚未确诊时,李大夫碍于王夫人有可能在怀孕中的缘故,开的都是一些太平方。所谓太平方就是及其讲究一个细水长流,形象一点儿就是,明明一帖药就能起作用的,换成太平方起码要喝下去十贴药。且费时费力不说,还费钱!
当然,没人会心疼那点子钱,只是因着没能好好治疗,王夫人在短短半月间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更是无比憔悴。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喜脉被确定,之后的日子对于王夫人而言不亚于水深火热。
因着先前的病情尚未完全好准,王夫人永远都是头重脚轻的,完全不能下地不说,还常常半夜里再度烧起来,根本就睡不好。加之她怀着身孕,孕吐反应格外的激烈,也因着孕吐反应极为激烈,她压根就吃不下任何东西。即便勉强塞下了一些,回头一准能连同胆汁一道儿吐出来。
又过了十来日,等王夫人怀孕两月之时,她的病总算是好了,起码不再半夜里起烧了,可惜孕吐反应却仿佛愈发的激烈了,从最开始的进食后孕吐,发展到了闻着味儿就吐得天昏地暗。甚至周、赵两位姨娘都被满屋子的酸味儿熏得吃不下饭去。
虽说是没人会心疼两位姨娘,可再这么下去也不得了啊,莫说肚子里的孩子了,就连王夫人本身都会出问题。不过,也因着王夫人病愈了,贾母解除了不得探视的禁令,只是多半人都仅仅是应景似的去瞅上那么一眼,结果还没带上片刻就被熏都头晕目眩,马不停蹄的跑了,且再也不曾看第二回。
凡事都有例外,起码珠哥儿和元姐儿没有半点儿的嫌弃之意。虽说俩孩子皆忙得很,却也每日里都去梨香院请安问好。又因着王夫人睡眠时间不定的缘故,俩人经常特地跑来后,却碰见王夫人睡着,便干脆只在窗户外头瞄上一眼,丝毫不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