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大老爷的作死日常. !
自己挖的坑,就算哭着也要跳下去。
整整一天时间,四皇子都保持着生无可恋的神情,僵硬着身子骨戳在马背上。亏的车队的速度真心不快,毕竟马车多半都是负担着极多行囊的,再说贵人们里头有不少身娇体弱的女眷们。也因此,四皇子还真就勉强坚持了下来。
眼瞅着日头渐渐落了下来,四皇子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脸面保住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没等他跳下马来,就远远的看到人群四散,不多会儿他那好姐姐雍华公主便一身骑装的走到了他跟前,身后跟着的宫人手里还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
“小四儿,姐姐来跟你一道儿骑马遛一圈。”说话间,雍华公主便已跃到了马背上,斜眼挑衅的看着四皇子。
凭良心说,四皇子只是学骑射的时间比较短,其实他的骑术在勋贵子弟里头也不算特别差。就算之前是略有些不熟练,可这几个月以来,十二没少给他开小灶,加上他本人也不算笨,至少在骑术方面完虐雍华公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惜,那是素日里。从昨个儿一整天,加上今个儿也快到日落时分了,这两天时间里,除却极端的晚间休息时间,旁的时候四皇子一直都待在马背上。哪怕他的骑术也不算很差,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骑马那么长时间的。基本上到了如今,四皇子已经浑身僵硬到没法自个儿下马了,偏生他那好姐姐不体谅他,还特地过来挑衅!
没错,四皇子只一眼就看出了雍华公主的险恶用心。唯一的问题是,甭管对方是何意,他都没法拒绝这种送上门来的挑衅。
“想上哪儿溜一圈?如今眼瞅着日头下来了,别等天黑了还回不来,到时候父皇有你好看的!”挑衅他接下了,却并不代表他不会反抗。
不曾想,雍华公主只是笑盈盈的拉着缰绳,语气格外温柔的道:“出来前,我已经同父皇打过招呼了。父皇说,咱们徒家的天下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我虽身为女子,却也应当继承祖先遗风。对了,父皇还说,让弟弟你跟前的侍卫一同跟去便是,周围方圆十里地都是安全的。”
四皇子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是,今个儿他要倒大霉了!!
安全问题自是无需担忧的,可他的面子怎么办?带上亲姐姐已经很可怕了,再带上他的侍卫?对,原本的侍卫那铁定是极为靠谱的,问题在于,在出发前,他将其中一个贴身侍卫的名额给了贾家那混蛋!!
蓦地,四皇子扭头瞪过去,十二已同另外一个侍卫骑马欺身上前,一派保护的姿态。见着一副情形,四皇子真的很想大吼一声,本皇子不需要你的保护!
然而最终,一行人还是脱离了大部队,到旁边的空地上遛起了马来。
因着是雍华公主提议出来遛马的,定然要询问她的意思。当然,四皇子是很想无视的,他的想法很简单,出来随便遛一圈就得了,这都已经傍晚时分了,就算是夏日里,等天黑了也不是那么好玩的。可惜的是,他说的不算。
“天色不早了,这头也不是咱们熟悉的地儿,索性也不往外头走,咱们来比比马术如何?”雍华公主微笑着说出了几乎能让四皇子一头栽倒在地的话。
马术表演是每年庆典都会有的一种活动,若是离开京城到了塞外那等地方,马术表演更是不可或缺的项目。然而,以本朝的传统,马术表演……与其说是在玩马,不如说是在玩人来得更为恰当一些。
所谓马术,上体垂直,膝下向后方稍曲,无论若何运动,仅上体稍动,下|体之位置全然不变,策马而驰,则直立鞍上,腰下及鞍,终纵日马上亦无倦容。
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形容,马术表演就是骑在马上玩杂耍。
尤其到了塞外,这马术还能具体分为好些个小项目,像骑马越障、马上角力、马球、驯马套马……就说最简单的骑马越障好了,障碍物那叫一个千奇百怪,连续障碍那就不算啥,火球障碍、火墙等等,才叫真正的要命。
“你是打算玩死我?”四皇子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与自己并肩骑行的雍华公主。为了不丢脸面,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说姐姐哟,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吗?马术……这是我能玩的?”
雍华公主歪着脑袋眨着眼睛望向四皇子,她的容貌极好,加之年岁也大了,身形全然长开了,看着就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而非甚么小丫头片子。这要是换做旁人看了这一幕,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浑身都酥了,别说区区马术表演了,就算真的是豁出去命,那也应了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惜的是,她如今面对的却是个半大的小孩崽子。
四皇子完全不吃她这套,其实若单单仅仅是遛马,或者赛马他都能捏着鼻子认了。可马术表演是甚么鬼?会出人命的好不好!就算没那么夸张,那也是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的。
“天黑了,咱们要不然还是回去罢。免得回头父皇担心。”四皇子很认真的提议道。
“对呀,我都忘记了,我家小四儿素日里顶顶怕黑了。不单怕黑还怕……鬼!呜呜呜,听,这风声像不像鬼在叫?看,那边的树影,随风摇曳,像不像鬼影?喂喂,小四儿你别跑啊!”
十二跟活见鬼似的看着四皇子落荒而逃,身为侍卫,他理应是要跟着去的,不过眼瞅着其他人比自己反应更快,早早的跟了上去,十二索性淡定的留下来护送公主。
咳咳,护送公主其实并不重要,毕竟公主跟前也没少人,事实上他仅仅是想跟公主提几个建议而已。
“真没意思,都多大的人儿了,还是一听说这些鬼呀怪呀的,就吓得没命似的跑。我都不知晓母妃到底给我生了个弟弟还是个妹妹了。”雍华公主无比嫌弃的望着远处,彼时四皇子早已跑得没影儿了,见好欺负的弟弟不见了,她也无趣极了,抬眼见弟弟的侍卫正挑眉望着她,当下奇道,“你怎么不跟上去?对了,你是谁?为何我以往没见过你?”
十二进出宫中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无奈甭管是御书房还是上书房,那都是在前头的,他进不去后宫,雍华公主没事儿也不会跑到前头来,俩人自是没法碰面的。不过,这仅仅是指十二,像四皇子跟前贴身的人,雍华公主肯定是见过的,非但见过,指不定当时还帮着恭妃一道儿挑选了呢。
想到这里,十二只拱手道:“臣是离京前刚调到四皇子殿下跟前的,公主没见过也不稀奇。倒是臣有个建议想给公主,下回若再想出手使绊子,切记徐徐图之,一下子将目标设得太高大,会将殿下吓坏的。”
雍华公主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半响才道:“你的意思是,像今个儿这事情,可以先让他遛两圈,再来个赛马,或者骑射?等这些都做了,再吓唬他?一步步的来,就算最后一步没有达成,他前头的亏也吃定了?”
“公主殿下真当是聪慧过人。”十二格外赞赏的点头道,“像如今,您就可以再追上去安抚四皇子殿下,先道个歉儿,再服个软儿,回头约定明个儿继续比试。”
比试压根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何让四皇子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俩人统共也只聊了不到十句话,雍华公主却觉得受益匪浅。她只觉得先前的自己见识太浅薄了,只顾着最表面的吓唬,全然忘了挖坑也可以是一个接着一个,哪怕没走到最后的陷阱,前头吃的亏也吐不出来呢。
兴奋难耐的雍华公主回去后,很是软语给四皇子道了歉,弄得派心腹看一双儿女如何的恭妃知晓后很是困难。
雍华公主性子野,是宫里所有人都知晓的,这主要是因为她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要去抚蒙,也因此与其给她做规矩约束她,还不如放任她胡闹,回头真要是去了千里之外的陌生地界,她也好有这个底气跟夫家折腾,哪怕将夫家折腾得天翻地覆,也总好过于被人连骨头带肉的吞得渣都不剩要好罢?可任谁都没有想到,泰安帝登基了,雍华又是他膝下唯一存活于世的女儿,别说抚蒙了,连出嫁他都没舍得,只想再略缓两年,多宠爱些。在这种情况下,雍华公主这个性子,可算是让恭妃头疼坏了。
说真的,欺负弟弟挤兑弟弟,这都不算啥,恭妃很清楚自己那一双儿女的性子,这俩人打小闹到大,哪怕吵得再凶甚至互掐起来,不出一个时辰,又和好了。可那也是因着亲姐弟俩的关系,要是雍华出嫁以后,还这么折腾夫家的人……
恭妃一直觉得女儿的性子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烦恼,比争宠比晋升难得太多了。
这一次赶赴塞外,行围其实是最表面的原因,真正的目的跟塞外各族有关,更跟雍华公主的亲事有关。诚然,泰安帝绝对不会让雍华抚蒙的,统共就这么一个闺女,心疼都来不及,让她去穷乡僻野吃苦受罪?这要是长青帝在位时下令,那他也捏着鼻子给认了,可如今他才是皇帝,能舍得?
然而,不舍得雍华抚蒙,不代表就不能招赘一个蒙古的勇士为驸马。来之前,泰安帝就已经看好了几个人,只等到时候亲自见一见,但凡挑的不是继承人,他都有法子说服人家来京城。
当然,泰安帝也不是没想过让雍华嫁给自家的臣子,无奈泰安帝本质上跟贾赦是全然不同的,后者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而泰安帝却仍是个善良质朴的人。
闺女那么可怕,坑谁都亏心。
有时候泰安帝甚至在想,若是贾赦不是跟他同年所生的,但凡再小个二十岁,他也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女婿。凭良心说,细数文武百官,除了坑贾赦不会心有愧疚外,旁的人他都不怎么忍心。
“又闹腾了?随她去罢,也是朕当年失策了,原想着让她性子强硬点儿,到时候背井离乡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如今这般……谁又能料到世事无常呢?”一看到恭妃愁眉不展的过来,泰安帝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外头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够隐瞒得住泰安帝的,包括四皇子连着两天犯蠢的事情。
泰安帝都这么说了,恭妃还能如何?只顺从的点头应着,可惜心头的烦恼却并未减少半分。若是其他的妃嫔,可能极为在意娘家人,然而恭妃却毫不在意,她的出身略有些奇特,本身不是嫡枝长房的,却因着本身极为出众,被过继到了长房,又倾尽全族之力,细心栽培她,之后更是被送入大选……最终却成为了廉亲王的侧妃。
搁在如今,那当时一步登天的位置,可惜在当时,恭妃的娘家人却顿觉失望。因着是侧妃,不是一般的妾室,按说陪嫁都是该有的,她倒是也有,却完全不能同旁人相提并论,甚至还不如嫁到普通人家的姐妹。至于嫁到廉亲王府之后,恭妃的娘家人便完全不跟她来往了,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花了,最后更是再度从族中挑选了一个好苗子,悉心培养后,费劲波折送到前太子跟前,当一个伺候人的侍妾。
要不怎么说,这就是命呢?
就是因为娘家彻底放弃了她,恭妃索性心无旁骛的伺候当时的廉亲王,并于出嫁后仅一年,就诞下了女儿。那会儿,雍华只是廉亲王府上的三姐儿,前头有个更受宠的二姐儿比着,她显得略有些微不足道。可随着二姐儿嫁到了京城里,雍华就注定要抚蒙了,反而因此得了廉亲王的怜惜,甚至一度跃过了其他哥儿,成为府里最受宠的孩子。而那个时候,恭妃也已经又诞下一子,便是如今的四皇子。
有儿有女便万事足了,恭妃一点儿也不在意娘家人的死活,尤其她本身就不是嫡枝长房的亲闺女,哪怕过继等同于亲生,这不是到底还差了那么一层吗?在连着十多年不曾来往后,恭妃甚至完全已经忘却了自己还有一个娘家。以至于等廉亲王登基成为泰安帝,而她也被提拔成为四妃之一的恭妃娘娘后,面对陪着笑脸的娘家人……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圣上为何不考虑京城的人家?”思量了许久,恭妃略陪着点儿小心的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其实,当知晓女儿不用抚蒙,不用远离京城后,恭妃就略有些后悔跟娘家人不来往了,毕竟若是有娘家人在,帮着寻摸个好亲事还是没问题的,至少要好过于她跟个没头苍蝇一般,连去哪儿说亲都不知晓。
没法子,恭妃是自小就离开了亲生父母,过继她的父母是对她极好,却已经为她规划了未来。也因此,即便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对于寻常世家女子该学的一切,却全然不知。
最要命的就是,她完全不知晓怎么给儿女说亲。
儿子倒是不用犯愁,正妃铁定是泰安帝说了算的,合适不合适都无妨,左右还有俩侧妃。纵然都不合心意,大不了回头多赏赐几个貌美可心的女子。恭妃很了解她的儿子,四皇子有时候是会犯蠢,却是个心大之人,看似痴情实则无情,是最不容易受伤的那类人。
可女儿要怎么办呢?
“百官之中,不因阿谀奉承而愿意迎娶公主的,几乎全部都是清贵人家。可这样的人家,是最最守规矩的,你确定雍华能受得了?不说她是否受得了,即便从今个儿开始学规矩,没个七八年的,她能学会?”泰安帝苦笑一声,终究是他误了雍华。
最开始,还是廉亲王时,泰安帝当时满心都是为长青帝尽忠尽孝,几乎完全不理会王府后宅的事情。莫说女儿了,他连儿子都不在意。
直到端闰五十一年,他的二姐儿出嫁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身为王爷,他的女儿有很大几率是要去和亲的,即便他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没法护住两个女儿。二姐儿留在了京城,这就意味着三姐儿是百分百会被送去和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