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大老爷的作死日常. !
在那一刻,琏哥儿敢对天发誓他从王熙凤眼底里看出了森然的杀意,唬得他登时甚么都顾不上了,只真的举手发毒誓:“我要是敢有那样的想法,就让我天大五……”
“叫你当王家的上门女婿。”十二大吼一声,打断了琏哥儿先前那话,成功的让原就处于惊悚之中的琏哥儿直接懵了。
再看琏哥儿,一言难尽都不足以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只能僵硬着脖子直勾勾的盯着十二猛瞧,努力做出一副愤怒的模样,偏生他这副样子落在十二眼里却仅有一个“怂”字可以描述。
偏十二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见自家蠢哥哥都吓成这样了,他还哥俩好一般的揽过琏哥儿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咋了?其实我跟你说,当上门女婿可好了,起码最要紧的一点,往后我都不用每日里被老太太催促着去她那儿请安了。回头等我成亲了,一准搬出去,再也用不着顾忌老太太的乌鸦嘴了。”
嘿,还真别说,这么一想也对呢!琏哥儿恍然大悟一般的回望十二,刚要开口,就感觉周遭的情况有些不妙,忙用眼角瞥去,见不单自家媳妇儿面带杀气,连带爹娘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了,他赶紧改口道:“浑说甚么呢!咱们堂堂男儿,怎能给人当上门女婿呢?反正我不干!”
“你想干也没门儿呢。”十二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旋即又抬眼向王熙凤告黑状,“凤姐姐你都听到了罢?其实压根就不是我哥不想咋样,而是他不能!要是今个儿圣上挑中的不是我而是他,没准儿他一早就颠颠儿的上前……呜呜呜。”
王熙凤笑得一脸的杀气腾腾,亏的这会儿人多,她才只但笑不语,不过基本上可以肯定了,接下来琏哥儿一定会遭罪的。
可惜的是,没人在乎。
先前十二告黑状时,贾赦只冷眼瞧着,可这会儿十二被琏哥儿捂住嘴修理时,他却立马心疼上了。当下,贾赦上前分开俩儿子,瞪眼道:“一堆的正事儿要办,你俩瞎闹甚么?琏儿媳妇儿,这儿没你俩啥事儿了,你赶紧把琏儿带回东院去!”
琏哥儿无比震惊的望着贾赦,虽说贾赦这话乍一听是不算甚么,可联系到之前十二告的黑状,他还能有活路?!
却见王熙凤上前一步,巧笑倩兮的给长辈行礼告退,旋即便强拽着琏哥儿走了。
走了……
走了……
那拉淑娴一脸无奈的扶额,不过她也清楚王熙凤是个有分寸的,因而只眼睁睁的目送他俩离开。待琏哥儿小俩口走了之后,她才瞧了十二一眼,将人招到跟前,拿手戳他的脑门:“一天到晚的就知晓闹腾,都多大的人儿了?都要娶媳妇儿了,还整日里拿你哥哥开涮!还有,真以为你一跑几个月,先前的事儿我就给忘了?少做梦,我都攒起来只等着一并同你算总账!”
十二瞬间换上了一副被抛弃小狗的可怜表情,眼巴巴的望着那拉淑娴,半晌才委屈的哭诉道:“这不都是四皇子造的孽吗?他非要我陪他一道儿去塞外行围,我倒是想拒绝来着,偏他打小就被宠坏了,又任性又胡来。我也是没法子了,才同意跟他一起走。”
“是吗?”那拉淑娴挑眉,“我却是不知晓,原来四皇子是个刁钻的性子。”
这话一出,十二才意识到不对劲儿,想也知晓了,他娘跟渣爹过了大半辈子,怎么着也不可能不了解对方罢?尤其他娘还是从潜邸时就跟在身边的,更别提渣爹……渣是渣了点儿,可那也是登基多年以后的事情,最初人家的性子是很好的,趋于完美的那种。
当下,十二瞬间改口道:“说刁钻倒也不是,我猜可能是四皇子本身也头一次往塞外去,大约是想找个熟悉人跟在身边,到底也方便些。再说了,这四皇子看重我,也是我的福气。”
那拉淑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笑容,格外和善的道:“哟,还是你的福气?那尚公主这事儿呢?别说也是四皇子干的?”
“这个……”十二极快的转着脑子,他是打算跟雍华公主好生过一辈子的,若是在成亲前就揽上一个逼迫的名头,那绝对不是好玩的。
想通了这一点,旁的就无法了。
“是四皇子保的媒!娘,您或许不知晓,雍华公主跟四皇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他们姐弟二人的感情特别好,每日里都要见面说话,就连用膳的时候,也都互相惦记着对方。有一次,我同四皇子一道儿用膳,四皇子就指着一道他最爱吃的羊肉羹给雍华公主送去,偏巧这头才刚出了门,那头雍华公主也给送了一模一样的。可不就是感情极好吗?”
十二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而这事儿倒也不是他编排出来的,只是这俩姐弟的本意却不是为对方着想。
四皇子是知晓雍华公主喜欢吃煎炸烤的肉类,最不喜欢那些个汤汤水水,尤其是羹和糊糊一类的。而雍华公主则是嫌弃四皇子没有男子汉气概,整日里就知晓吃些汤品,跟小姑娘似的,这才故意让人拿这道菜来调侃他。
可甭管怎么说,事情总归是真的,略偷换一下概念,就成了一出姐弟感情深厚的好戏了。
因着十二说的无比肯定,那拉淑娴虽隐约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儿,可毕竟上辈子的乾隆帝可没有同胞姐姐,实在是没法做比较。因此,那拉淑娴只微微点头,算是将此事揭过不提了。
问题是,那拉淑娴还算好摆平,可这不是还有一个只知道胡搅蛮缠的贾赦吗?他原就极不乐意,这会儿听得十二似乎受了委屈,登时就忍不住发作了。
“不嫁了!咱们的琮儿才不嫁!回头我就像太上皇说的那般,找圣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去!”贾赦一把揽过十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的琮儿都瘦了!”
十二默默侧过脸,不言不语。
连着跑出去了好几个月,他吃的好喝的好,每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将四皇子折腾得死去活来,除却被晒黑了之后,其实还略长高了一点儿,另外就是感觉身上结实了好多。至于瘦……大概是某人的错觉罢。
甭管怎么说,十二总算回来了,且赐婚的圣旨早就下来了,这是务必更改的事实。哪怕贾赦还不死心的打算折腾泰安帝,却也并不急于一时,毕竟回了府里,还得先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请安的事情倒是用不着那么多人呼啦啦的涌过去,十二只拉着璟哥儿一同去了,旁的人都是该干啥就该干啥。倒不是大房已经彻底无视贾母了,而是因着今个儿就是小年夜,等下半晌所有人都要去荣庆堂的,因而没必要争抢这一时半会儿的。
等到了晚间,因着泰安帝已经回来,之前也早有了消息传来,因而宫里的小年夜宴都是早已备好的。贾赦身为正一品殿阁大学士,是绝对要入宫领宴的,除此之外,旁的人倒是无需跑这一趟了。倒是十二,等来年成了驸马爷以后,却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入宫领宴了,今年还是消停些罢。
待下半晌,整个荣国府除却贾赦之外的所有主子们,齐聚荣庆堂,包括养在大房名下的惜春。
说起来隔壁东府也是真的心大,自打将惜春送过来养之后,就再也没有特地过来看过,当然吃喝用度也不送,连惜春跟前伺候的人,除却一个奶娘外,旁的全部都是荣国府的下人。也亏得大房这头对惜春欢喜得很,并不计较这种小事儿,但凡搁在旁的爱计较的人身上,指不定怎么委屈这孩子了。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坐实了收养之名,回头给惜春说亲之类的,也可以从大房这头走,哪怕到时候宁国府有意见……
有意见也给憋着,大不了让贾赦去交涉,看他到时候不掀了宁国府!
然而,在这种阖家欢乐之际,依着荣国府的传统,要不出意外才叫真的意外了。
还没等家宴正式开始,小辈儿那头就出了意外。
按着惯例,这种时候多半都是贾母坐在位于正堂的高座上,贾赦、贾政俩兄弟坐在右下首处,那拉淑娴和王夫人坐在对面才是。不过,因着贾赦不在,贾政一个人枯坐着也没甚么意思,他索性唤了珠哥儿、琏哥儿这俩大的,去隔壁的耳房说话。这仨人一走,等于留下来的除却女眷就是未成亲的小辈儿们了,这些人又分成了好几拨,贾母正同那拉淑娴和王夫人闲聊着,跟前自有李纨和王熙凤伺候着,至于十二则带着哥儿们在旁边说话,迎姐儿则带着姐儿们和小五、兰儿在玩翻花绳。
正当贾母说到来年开春十二的亲事时,只听得另一面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旋即便是哥儿们齐刷刷的惊呼声。
等贾母等人循声望过去时,就看到十二一脸懵逼的站着,身畔是面无表情的璟哥儿以及齐齐惊呼的二房庶子们。
再一看,似乎地上……
“宝玉!宝玉你怎么了?我的宝玉哟!”许是贾母眼尖,或是她素来眼里就只有宝玉一个,其他人还在愣神之中,她便已经惊呼一声,且立刻起身欲上前。好在鸳鸯一直立在贾母身后,见状立马上前扶了一把。有这么短暂的缓冲,那拉淑娴和王夫人也回过味儿来了,赶忙上前拦住贾母。
那拉淑娴道:“凤丫头去瞧瞧,好端端的这是怎的了?”
王熙凤答应一声,赶忙上前。见状,王夫人也忙给李纨使了个眼色,偏李纨从听到惊呼声后,就下意识望向迎姐儿那头,她的心肝兰儿因着年岁小,并不曾跟十二他们在一道儿,而是被迎姐儿、探春等人带着。
慌乱之中是没有半点儿时间可以耽搁的,李纨只是回头瞧了瞧,确定兰儿无事后,再回首时,王夫人已经气恼的回了头不再看她。偏李纨完全无所察觉,加上王熙凤已经查看清楚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头。
十二苦笑连连。
甭管这事儿谁对谁错,他这群小子里头最大的那个,那他就得承担起所有责任来。又见自家弟弟黑着脸散发着寒意的模样,十二更无奈了,只能任由王熙凤唤了丫鬟将晕倒在地的宝玉抬到暖炕上,再开口慢慢解释了。
可还不等十二开口解释,因着哥儿们各自散开让丫鬟来抬人,以至于原本晕倒在地上的宝玉整个人暴露在了众人的注视之下。
昏迷不醒外加一脸血的宝玉……
“这是怎的了?怎的了?我的宝玉哦!快点儿去喊大夫,快点儿!!”贾母彻底慌了神,也亏得她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没立刻晕厥过去,要不然宝玉事小,贾母一旦出了事儿,那才叫要命了。
彼时,那拉淑娴已经开口唤了十二:“琮儿过来。”
都不用开口询问,十二便老老实实的上前,垂头丧气的解释了原委。
事情很简单,也真的怨不得十二,只因事发突然,以至于他连阻拦的时间都没有。真要算起来,十二倒是觉得这完全是宝玉自找的。问题是,倘若今个儿是在荣禧堂面对自家爹娘,他这么说没啥大不了的,可当着贾母的面,他觉得自己还是老实一点儿罢,免得真的在大好的日子里把贾母气出个好歹来。
哀叹一声,十二道:“方才宝玉同璟儿说,叫他抗旨,叫他别娶林家姐儿,还说林家姐儿……是他的。”
最后三个字,十二真心是叹着气说出来的。他自家嫡亲的兄弟姐妹,怎么可能不了解呢?其实大房里头,真要算脾气好的,只有不是亲生也没养多久的惜春。可以完全不客气的说,除却惜春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甚么好东西。而璟哥儿,因着长相精致性子乖巧,很得长辈的喜欢,饶是如此,他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啊!
“然后呢?”那拉淑娴又问道。
十二瞥了一眼璟哥儿,见他仍黑着脸不吭声,登时更无奈了,偏那拉淑娴的问话也不能不回答,因而只尽可能简单的回道:“璟儿打了宝玉。”
这句话一出,甭管是先前看到过这一幕的,还是纯粹听了动静注意这头的,都将目光落在了璟哥儿面上。然而,璟哥儿虽面无表情却隐隐带着恼怒,见众人看过来也只梗着脖子不说话。
“宝玉!哎哟我的宝玉,璟儿你怎的下手这般狠?天呐,鼻梁怕是都断了,你你你……”贾母这会儿也已经在鸳鸯的搀扶下走到了宝玉跟前,一见宝玉满脸是血的模样,心疼的直拿手去捶心口。
其实,贾母素日里倒也挺疼爱璟哥儿的,可乍一看放在心尖尖上的宝玉一脸血晕迷不醒的模样,登时失了分寸,只一叠声的怪着璟哥儿。
璟哥儿依旧沉默不语。
那拉淑娴听得王夫人已经遣人去请大夫了,又见贾母不似快要晕厥的模样,便索性走到璟哥儿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状似好奇的道:“这是……吃味儿了?”
按说小孩子打架是常事,像大房这头,几个哥儿姐儿素日里没少掐到一块儿,尤其是迎姐儿和璟哥儿,这俩掐架的次数是最多的。倒是俩大的,琏哥儿十二以往极少掐架,一般来说都是十二单方面的碾压琏哥儿,偏琏哥儿没脸哭着告状,通常都是不了了之的。因而,那拉淑娴对于小孩子打架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可今个儿到底不同,贾母已经做出了这么一番态度,显然这事儿不可能跟以往那般处理,偏那拉淑娴并不认为璟哥儿错得有多离谱,又见他看起来是真的气狠了。这比起隔房侄子受的小伤,那拉淑娴还是更为在乎自家儿子会不会被气疯了。
等她开口调侃了一句后,都不见璟哥儿变脸,就知晓这事儿怕是真的难办了。
十岁出头的年纪,既可以算是小孩子,也可以算是半大少年郎,可偏生这个年岁既不像孩子那般好哄骗,也不像少年那般懂事明理。更重要的是,这事儿还扯到林家那头,以及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