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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大老爷的作死日常. !

这一回,贾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也终于明白了应对之策。她这个嫡长子就是典型的顺毛撸性子,若依着他的想法做事,甭管对错起码能捞到一点儿颜面。反之,要么你死我活,要么两败俱伤。

儿子不会往后退,那就只能她这个当娘的往后退了。

贾母未开口先叹息,甭管最近这些年贾政让她多么的失望,可到底是她疼了大半辈子的幺儿,怎么可能任由他任人欺凌呢?可惜,她能做的事情真心不多,除了劝说接受贾赦提出的分家之外,最多也就是她那私房和嫁妆往里头填了。

“政儿,你答应了罢。不为我这个老婆子考虑,你也得看看珠儿,看看宝玉。珠儿好歹已经有了功名,以往赦儿也没少疼他,想来就算要折腾,也不会下狠手。可宝玉呢?宝玉的前程怎么办?都无需赦儿多费心,但凭你的名字,宝玉就不会有前程了。更别说……唉,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也是在心疼儿子。”

可不是心疼儿子吗?之前贾赦是没少嚷嚷着要分家,可那仅仅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贾母就算再偏心,也能看出来贾赦到底是不是真心闹分家。

以前都不是,这次才是真的铁了心了。

为甚么?还不是因着小年夜璟哥儿和宝玉闹得那一场?

往小了说,那是俩半大的孩子打闹,可往大了说呢?争吃喝争玩意儿,那就不叫个事儿,他们争的是女人!偏生,动手的璟哥儿占着理,吃了亏受委屈的宝玉反而完全没理,更要命的是,贾赦心疼儿子不说,对宝玉这个侄子完全不上心。

当年因着珠哥儿之事,贾赦会特地跑到长青帝跟前求情,去廉亲王跟前哭诉。那是为了甚么?压根就不是为了贾母或者贾政,更不可能是因为王夫人,全因贾赦将珠哥儿这个侄子放在了心上!

要是换成宝玉?呵呵,贾赦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爱咋咋地!

宝玉决计不留住了。

与其强留着等事情闹大,或者再度惹恼了贾赦,逼着他下了狠手,那才是贾母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好在,贾赦也稍微留了点儿余地,自愿让出公中一成钱财,又主动放弃她这头的私房和嫁妆,哪怕名义上说,她的私房和嫁妆跟所有人都没关系,可想也知晓,她并不能全然不顾大房一家子。不过,既然如今贾赦已经开了口,那就无妨了。

“我知晓公中的钱财不多,即便分了四成,只怕日后也难以维持生计。况且这寒冬腊月的,也实在是不好寻宅子搬家。这样罢,我嫁妆里头有座三进的宅子,离宁荣街也不算太远,坐马车堪堪不过一刻钟。先前是赁出去了,前几个月才收回来,我让赖大再赶紧修缮一番,待过了元宵节,你们就搬出去罢。”

贾母说这话说,压根就不敢对视贾政。

也许是亏欠,也许是心虚,也许是那种无力掌控局面的挫败感太强了,贾母只觉得一瞬间被抽空了精气神。

思量了一番,贾母勉强打起精神来:“你大哥的性子你也该清楚,真要闹腾起来,兴许他也会吃亏,可政儿你绝对讨不了好。旁的我也不好说甚么,只一句话,我的私房和嫁妆将来都会留给宝玉。”

这算是变相的保证了。

二房的子嗣乍一看是很多,其实不然。

嫡长子珠哥儿已然成亲生子,他本人才华是有的,办事能力却欠一些,可因着他性子稳妥,大不了往后慢慢熬,多个十几年的,总归也能熬出头的。况且,他是二房的嫡长子,又极得王夫人的喜爱,当年王夫人嫁到荣国府时,那令人艳羡的十里红妆,只怕到时候全是他的。当然,还有二房的宅子和家产,届时多半也是他的。

身为唯一嫡女的元姐儿早已入宫,二房能帮衬的,自会帮衬一把。若是不能亦无妨,到底是已经嫁出去的姑娘了,没的算计娘家的产业。

而宝玉,有了贾母这一番保证,至少可以担保他这一辈子富贵无忧。

至于那几个庶子庶女,随缘罢。

“老太太……”贾政双膝着地,涕泪横流,“儿子并不是想要贪图那些家产,实在是舍不得老太太,希望能多多的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呢!”

贾母又是一声长叹,这个儿子之所以能得了她大半辈子的欢心,除却刻苦用功之外,更多的却是那份纯孝。哪怕如今,贾母已经不喜他了,却也不能否认他的一片孝心。

半晌,贾母缓缓的道:“宅子离宁荣街不远,你大哥也不是全然不讲理之人。再不然,你趁着他上衙之时,多多前来探望我,你大嫂也不会让人拦着。”

“好,好!老太太,我全听您的,听您的……”

到了此时此刻,不听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待二房诸人离去,贾母连洗漱都不曾,便躺在炕上,沉沉的昏睡过去了。说她偏心也好,说她没脑子也罢,可但凡当娘的,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骨肉相残之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

甭管素日里更在意的是手心还是手背,疼起来都能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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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二房诸人已经离开了荣庆堂,却皆一言不发的分开两拨各自回了院子了。

珠哥儿和李纨先回了小院,其实他们所住的院子比十二真心大不了多少,毕竟多一排下人住的倒座房,和给女儿住的后罩房也没啥太大作用。况且,真要算起来,还是十二那院子离荣禧堂更近,自然位置也更好。

可惜,他们没啥好抱怨的。

李纨倒是想说两句,可见珠哥儿那副神情,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咽下去了。听丫鬟说,兰儿早就歇下了,她索性也劝着珠哥儿歇下。事情已然这般了,甭管说甚么都于事无补,反而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那头倒是清静了,可梨香院却注定安静不了。

王夫人那性子,年轻时候可要比王熙凤张扬太多了,也就是这几年看清楚了府里的形势,这才将争强好胜的性子强摁住了。

可这并不代表王夫人就改了性子。

“老爷您就没啥想说的?”回了梨香院,王夫人甚至不等换下外裳,便急吼吼的向贾政发难。原本跟进来伺候的丫鬟一见这情形,赶紧以备热水为由急急的避了出去。见状,王夫人就更没甚么好顾忌的了。

贾母的心思很好猜,她想的是如何顾全大局,毕竟甭管怎么偏心,贾赦都是她的亲骨肉。况且,哪怕二房跌到了泥里,她这个超品的国公夫人依然可以独善其身。想也知晓,贾赦再怎么胡来,也绝对干不出来把贾母弄死这种事情。

也就是说,到时候倒霉的只有他们二房,贾母依旧是那个地位尊崇的老封君。

“或许我应当说得更直白一些,咱们府上公中压根就没有多少钱财。莫说多分一成了,便是都予了咱们二房,这日子也难过。”

似乎是贾政默不吭声激怒了王夫人,她索性豁出去了。

“那年追讨欠银时,赦大老爷可是将公库掏了个底朝天。莫说钱财了,但凡略微值钱点儿的东西,全部抵押变卖了出去。那一年的年节礼都置办不出来,最终还是老太太并咱们两房各掏了十万两银子,这才将公库重新建了起来。可再建又如何?底子都没了,能值当甚么呢?”

“这些年来,珠儿娶妻、琏儿娶妻,宫里的娘娘也需要花钱上下打点,更别说各种办酒宴请了。哪样不需要花销银子?对了,赦大老爷交际往来走得也是公库,虽说珠儿那头也花费了,可咱们这一房才珠儿一人在官场上,大房那头,赦大老爷、琏儿、琮儿,去年更是多添了璟儿。这一笔笔的花销,您觉得如今公中还有几多钱?”

“更别说,咱们府里掌着中馈的一直都是大房的人,我没法沾手,珠儿媳妇儿又是个不中用的。但凡他们略花点儿心思,想要挖空公库,还不简单?甚么自愿多添一成,天知晓这一成值不值一万两银子!”

廉亲王奉命追讨欠银是端闰五十一年的事情,如今再过两日,都要到泰安五年了。

十来年的工夫,莫说当时公中也不过才三十万两银子,即便再多,十几年的时间甚么手段使不出来?

其实,公中钱财少还不是最致命的。关键在于,二房没有来钱的路径。贾政倒是有些私房,可多半都是田产,即便遇到好年景,一年下来也不过多个几千两银子。王夫人的嫁妆是不少,可多半都是拽在手里的死钱,几乎没甚么进项,她总不能变卖金银首饰或者古董玉器罢?至于珠哥儿俩口子,珠哥儿本身的私房极少,多半还是王夫人给的,李纨就更不用说了,她最大的一注钱就是当年荣国府给李家的聘礼。

没有大注的进项,甚至没有稳定的收益,这才是二房面临最大的危机。当然,坐吃山空倒也未必,毕竟他们的底子还是挺厚实的。可将来呢?想也知晓,一旦离开了荣国府,花销必然会多,进项却越来越少,加上地位身份大不如前,他们的日子只会愈发的艰难。

至于贾母的保证,无异于镜花水月。

钱嘛,当然要拽在手里才叫钱,看得见摸不着,甚至就算将来真的给了,也不是落到自己手里,王夫人怎么想怎么不安心。

尽管很多人都认为女子的嫁妆是一家子最后的保障,很多家族在败落之际,都是靠女子的嫁妆支撑下来的。可说真的,王夫人很不情愿。

若说贾母是希望自己攒了一辈子的私房和嫁妆将来都给予宝玉,那么王夫人就是铁了心的想要将一切都给珠哥儿,当然元姐儿那头也会给,却不可能占大头。

“老爷,我实话实说,您可别怪我将话太难听。”

王夫人目光狠戾的盯着贾政,即便至始至终贾政都不发一言,她仍越说越来气:“分家一事既已成定局,我也不会再折腾。可到时候,万一公中钱财不多,您可别想我拿嫁妆贴补家用。丑话说在前头,我的钱财全要留给珠儿,那个的庶子庶女,真要没活路了,索性也一并发卖得了,休想我拿钱贴补他们!”

听得这话,贾政终于有了反应。

“你就这么巴不得家里散了?”

贾赦要将他们二房分出去,贾政无能为力。可他也没有料到,分家一事尚未开始,王夫人竟已经想着要将他的儿女轰出家门了。诚然,贾政本人对于庶出子女也不甚在意,可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亲骨肉。卖儿卖女这种事儿,贾政倒是看多了,却从未想过会轮到自己身上。

“散了?”王夫人嗤笑一声,“一帮子奴才秧子生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公子哥,是千金小姐了?以往花费的是公中的钱财,我也乐意谋个好名声。可想要我自己贴钱,白日做梦!”

“行行,你不用管这事儿了,行了罢?我的儿女,我会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贾政也索性豁出去了。可他并不知晓,甚么叫做说的容易做的难。养孩子在很多时间,是很费钱,可更费的却是精力。

不过这会儿讨论孩子的问题还太早了点儿,准确的说,他们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在分家一事上头谋到最大的好处。

次日便是大年夜,贾赦依旧进宫领宴,临走前却撂了话让大房一家子都无需往荣庆堂去。这算是他给贾母以及贾政的一个警告,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他是玩真的了。

等翻过年,贾母不单唤了赖大,还特地将赖嬷嬷从外头唤来,细细的叮嘱了一番后。这才放他们离开。只是,赖家的人走时,面上的神情很是有些耐人寻味。不过甭管如何,至少贾母释放了善意,表明了她正在为分家做准备。

又几日,蓉儿也被贾母请过来说话了。来时,笑眯眯的,走时,一脸懵逼。

回头蓉儿就让人在宁荣街前头堵住了访友归来的贾赦,特地将人请到了宁国府细细商量。

“赦大老爷您说,您想让我怎么办?”准确的说,蓉儿不是跟贾赦商量,而是来抱大腿的。

贾赦只无比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该怎样就怎样,好歹你也是贾氏一族的族长,别老是这般小家子气。我会稀罕公中那点子钱财吗?莫说原就不多,就算再多,既已放出话去,就没得收回来的道理。”

“也就是说,您真打算分四成公中钱财给政二老爷他们?”蓉儿满脸的不解,他对于荣国府公库的情况确实不知,可他自认为还是挺了解贾赦的,怎么想都不认为贾赦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既如此,难道是后续另有阴谋?

“分呗,只要他们赶紧滚蛋,别再碍着我的眼就成!”贾赦朗声答道,不经意间瞥到蓉儿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个没忍住给了他个脑瓜崩儿,“你这是甚么表情?就不许我大发慈悲了?”

蓉儿伸手捂着脑门,满脸委屈的望着贾赦,嘴上却并不讨饶:“多稀罕不是?您老人家大发慈悲了,我宁愿相信我那二姑姑是个温柔善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