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大老爷的作死日常. !
王熙凤之事自有琏哥儿来看顾着,贾赦私以为要是琏哥儿连妻儿都照管不好,将来若是承袭了爵位继承了家业,只怕问题更大。又想着左右琏哥儿还年轻,吃亏受罪亦无妨,再说还有他这个当爹的看着,出不了大状况。
“淑娴,回头你唤王氏过来说说话罢。不用说的太明白,可薛家那头,我是断然不会留的。甭扯那些个理由,人生在世哪个也不是平安顺畅的,薛家在京城有宅邸有钱财,难不成出了咱们这荣国府就要没活路?”
贾赦冷哼一声,不是他不顾年亲戚情分,而是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虽说多养一家子是无妨,可贾赦一点儿也不希望养出一窝白眼狼来。
莫说薛家离了荣国府一样能活,就算今个儿薛家的人一出门就要死了,又与他何干?留着是情分,不留是才是正理。
没有谁会为你的一生负责。
“知了。”那拉淑娴微微点头。
其实她对于薛家说不上是甚么感觉,哪怕曾经有一度因着薛家看中璟哥儿一事略觉得烦躁,可等到时过境迁,她却只余好笑而已。想也是,还能不准旁人做梦?普天之下不知晓有多少女子在梦中嫁给了圣上,难不曾圣上还要一一寻那些人的麻烦?梦想总该是有的,况且薛家也并未付之于行动。
解决掉二房这个大麻烦,薛家反而只是附带的小问题罢了。紧接着,对于贾赦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对付齐国府。
这个,却是需要泰安帝的帮衬了。
话说泰安帝也是够心酸的,身为堂堂天子,有时候却比寻常老百姓更容易束手束脚。尤其他有一个以往的天子所没有碰到过的大麻烦,那就是兄弟众多。
曾经的长青帝,如今的太上皇,暂不算公主的话,单是皇子也有不下三十位。再去掉夭折的、亡故的,到如今仍存活于世的,共有十九个。其中,包括已被圈禁多年的前太子殿下,也包括尚在稚龄的老二十一、二十二。说真的,泰安帝每次想起他这些兄弟们,甭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也许对于父亲来说,儿女成群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可对于执掌了天下的泰安帝来说,兄弟们全是大麻烦。
他的大哥,当年曾被封顺郡王,之后也被下令圈禁。他的二哥,前太子殿下,则更是啥封号都没有。倒是他那三哥文亲王,天天赋诗饮酒,小日子过得倒是蛮滋润的。还有他下头一帮子的弟弟们……
太上皇还在上头瞧着,泰安帝很多事情都不能去做,或者说是不敢放手去做。尤其当年太上皇故意不赐封诸皇子,为的就是让他这个新帝施恩。
问题是,他一点儿也不想施恩!!
徒家王朝爵位众多,单是异姓王就有四个,宗室里头的亲王、郡王数都数不清,还有一群人等着封赏爵位。
可泰安帝真正想做的是,将那些个王爷全给撸了!徒家,根本就不需要异姓王,更不需要那么多宗室王爷。
“圣上,贾恩侯求见。”
“让他立刻滚进来!”泰安帝眉头紧锁,如今都已经是泰安五年了,他就算要拖,也实在是拖不了多久了。还有一件事儿,太上皇从去年深秋以后,身子骨就愈发的衰弱了,太医说的很明白,这就不是生病的缘故,而是衰老,无药可医的衰老。
很多事情,都要在今年有所决断。
等贾赦进了御书房,看到的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神情的泰安帝。
贾赦微微一愣:“这才刚过完年,圣上您这是在跟谁怄气呢?别别,您不用解释,臣今个儿入宫只为一件事儿。关于公主府,臣已经有了眉目,可单凭臣一个人却是没法子了,还希望圣上您帮衬一把。”
“哪家?”泰安帝早就猜到了他想做甚,也懒得刨根究底,只直截了当问道。不过,问归问,泰安帝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猜测的,既是公主府,恐怕贾赦是打算拆了哪个侯府罢?
不得不说,泰安帝是足够了解贾赦的想法,却仍不曾深入的了解贾赦的无耻。
“齐国公府。”贾赦一字一顿的道。
泰安帝沉默了,当年太|祖皇帝赐封四王八公十二侯时,一定不会想到这将是他给后人留下的一大难题。不过,在当时这也是唯一的法子,毕竟想要说动旁人跟着你一道儿打天下,没有实质性的好处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在,这些年过去了,四王八公十二侯早已不如当年了,只是碍于情面,泰安帝不好直接动手。
见泰安帝只沉默不语的低头望着龙案,贾赦自也是猜到了原委。道理很简单,就像贾赦神烦蠢弟弟贾政一样,恐怕泰安帝也一点儿也不待见他那群弟弟们。好歹对于贾赦来说,贾政就算再蠢,那也是他的嫡亲弟弟,若是同父异母,或者更远一些的堂弟、族弟呢?
——有多远滚多远!!
“臣恳请圣上允许文亲王和十四王爷帮衬臣。”贾赦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这是得罪人的差遣,且对于臣来说,还极有可能引火烧身。圣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齐国府是八公之一,荣国府也一样如此。今个儿,若是齐国府倒了,指不定明个儿倒的就是荣国府了。这世上本就没有永恒的事情,单看你是不是能够看透。
“你怕朕对你下手?”泰安帝扬了扬眉,“朕看起来像是过河拆桥的人?”
“臣读书少,可有一句话却是明白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贾赦撇了撇嘴,其实他本身对于官场半点儿都不留恋,可谁让当初一不小心就进来了呢?既是已经走进了这个世界,哪怕真的到了退出的时候,他也一定要干一票大的。至于荣国府的荣耀,贾赦私以为,他本人就足以延续,完全不需要那个死气沉沉的牌匾来说明甚么。
“有道理。”泰安帝丝毫不否认的颔首道。
就像当年太|祖皇帝的大肆赐封,也像已经是太上皇的长青帝曾允许百官向国库借银,很多事情并不一定就是虚假的,至少在当初是真实可信的,可惜时光易逝,谁也不能保证多年以后会如何。
半晌,泰安帝才又缓缓的开口:“贾恩侯,其实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看得也比旁人清楚得多。那朕倒是要问问你,如果你是朕,你会如何?”
——眼睁睁的看着徒家天下被越来越多的爵位所霸占?还是尽可能的收回帝王该拥有的一切权利。
任谁听到这个问题,还被当今天子用这种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都会感到极大压力。贾赦自然也是如此,不过他只略缓了一下,就笑开了。
“从我继承了荣国府之后,从我承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以后,我就一直想干一件大事儿!我要将贾政从象征着家主住所的荣禧堂滚出来,我要让二房从此不敢出现在我的地盘上,我要成为荣国府真正的家主大人。可惜呀,这个想法,直到如今才实现了一半。”
“圣上您也许不知晓,荣国府已然分家了,可我却早已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为了让二房离开,我私底下用了很多手段,威逼利诱甚么都有,这跟我当年想象中的,光明正大的轰走他们……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过好歹,他们就要走了,目的已然达成,其实过程并不重要。”
“您方才问我,倘若我是您我会如何?那当然是去做一直梦想的事儿,不管用甚么手段都无妨,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背负一世骂名又怎样?”
“难道我会不知道二房离开后,京城里会出现怎样的流言蜚语吗?还有那该死的薛家!区区商户人家,竟是仗着自己弱小的缘故,妄想逼迫我后退……凭甚么?孤儿寡母就位于不败之地了?她弱她有理?!”
一想到自己莫名的被拿捏了许多,贾赦就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贾赦的世界一直都非常简单,他只是想要守护自己的家,当然还有自己的家人。可偏生,所谓的情分、颜面、规矩、名声等等,全都束缚着他。外人只道贾恩侯疯起来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却不知他若是真能做到如此,还会任由老母和弟弟骑在他头上?
说到底,他还不够狠绝。
“说完了?”泰安帝拿手指一下又一下的叩着龙案,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知晓贾赦无意于官场,甚至他还知道贾赦的终极梦想一直都是当一个逍遥自在的纨绔子弟。可他更想让贾赦明白,梦想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实现的,若贾赦当年真的如愿的离开了官场,那么如今极有可能面对的就是被轰出家门的下场。
或者更惨,明面上是荣国府的家主,暗地里甚么都不是。等万一碰到了灭顶之灾时,再被人以家主的名义推到人前,承担起所有本不该由他来承担的罪名。更有甚者,还会牵连子嗣后辈。
“圣上您不就是瞧那些个蠢弟弟不顺眼吗?干!”
贾赦一脸的狰狞。
“不,朕跟你遇到的麻烦如出一辙,你的头上有个老太太,朕的头上有位太上皇。解决的法子不是没有,可惜你我都不是丧心病狂之人。”泰安帝轻飘飘的说出了这番话,成功的看到贾赦瞪圆了眼睛,“别瞪朕,难道你就不曾怨过自己不够心狠手辣?”
千百年来,不是没有弑父杀君之人,事实上非常之多。当然,更多的则是手足相残,谁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呢?
但凡泰安帝心狠一点儿,在登基为帝之后,他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哪怕不对太上皇下手,他的诸多兄弟们也决计没有活路。可惜,就如同他所说的那般,他自诩冷心冷面,却做不到真正的心狠手辣。
太上皇,他好好的敬着,但凡是太上皇舍不得的人,他绝对不会轻易出手,哪怕对方惹上门来,他也是一退再退。他的大哥、二哥,他好好的养着,即便他明知晓那两位背地里小手段不断,也权当甚么都没有看到。还有他那些好弟弟们,他会不知晓他们在背后谋划甚么吗?在能护住自己的前提下,他并不愿意出手。
不是为了所谓的身后名声,而是最为简单的不忍心。
这话,要是说出去真的只会徒惹笑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他泰安帝是个冷心冷面之人。尤其对那些个逆臣贼子,他从来不手软,却偏生对某些人束手束脚。
“挺好的,若真能做到心狠手辣,怕只怕到了晚年还会于心不安呢。”贾赦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建议道,“那圣上您干脆就学学臣罢,用威胁让他们主动退让。”
“和解?”
“一步步慢慢来,就像之前,我让贾政削官罢职,再让他对科举绝望,又推出了珠儿那孩子,还有宫里的娘娘……到如今,他是真的不敢同我作对了。这叫甚么呢?吓破胆儿了?”
“你想让朕杀鸡儆猴?同一个就该是齐国府罢?”泰安帝回忆了一下齐国府的情况,微微颔首,“挺好的,齐国府牵扯不大。”
“其实,臣真正想让您恁的是宁国府。”贾赦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心里话,“理由很多,最要紧的一点儿就是,宁国府若倒了,会让很多人胆寒。”
第一代宁荣国公乃是嫡亲兄弟,其实他俩的权势莫说在八公里头,就是算在四王之中也是极为强悍的。可谁让他俩是嫡亲兄弟呢?即便是太|祖皇帝,也断然不敢让一对感情极为深厚的嫡亲兄弟位极人臣。不得已,才让他俩退居一位,皆赐封了国公爷,还是八公里头居最末。
而论实力,如今的八公后人之中,实力最强劲的莫过于荣国府,又因着两家的关系,宁国府也无人敢小觑。
倘若今个儿倒下的是齐国府,对于满朝文武来说,虽有着警示作用,却未必会感到胆寒。可若是宁国府呢?恐怕一多半的人都会心生惧意,短时间内绝不敢再行差踏错哪怕半步。
“罪名呢?”泰安帝问道。
宁国府数代单传,人丁本就不兴旺,加上欠国库的银两早已归还,一时间想要寻出罪名来还真略有些难。
除非,故意捏造。
再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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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荣国府成功分家,可即便如此,二房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三日里搬离荣国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贾母的不舍,以及二房的不甘。
那就拖呗。
一说新宅子有几处还未完全修缮好,二说正月里不好兴师动众的搬家,三说哪个主子病倒了,四说……
理由这种事儿,就跟那罪名一般,你若铁了心想要捏造,自然就会有的。
贾赦甚么都没说,他很清楚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连公中钱财都没有分分完毕了,若是在这档口他真的将二房一家子尽数轰出了家门,那么到时候就不单单要面对流言蜚语,而是言官的弹劾了。
人嘛,总是容易偏向于弱者,哪怕那所谓的弱者才是罪魁祸首。
只不过,贾赦没说甚么,却做了很多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