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充斥着粪烟和酸奶渣子的味道。
喝下热乎乎的砖茶,二十来个人麻木地挤在一间堆杂货的仓库里,跟一栏牲口似的紧紧挨着。仓库的一面墙上贴着张佛画:这不知是何名堂的佛长着三眼六臂,通体漆黑,张着血盆大口,头戴骷髅冠,身披人皮,挂人头链,手持头骨碗,造型十分可怖。多看两眼待会儿睡觉都得做噩梦。
诶呀,娇哥哥我好害怕。周岐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汉子,捂着眼睛直往徐迟怀里钻。
你怕个屁!
徐迟倚墙靠坐,木着脸,手重重抬起,想一巴掌掴过去打死这个撒娇精,落下时却临时转变心意,力道轻得堪比挠痒痒。
算了,教育孩子还是不能靠打骂。
姜聿在旁边看着,唾弃周岐的同时心痒难耐,也有样学样,嘤嘤怪叫着往任思缈怀里扑:任姐姐,伦家也好怕怕哟!
任思缈正和冷湫头挨着头说悄悄话,甩手就是一巴掌:伦什么家,给我好好说话!滚滚滚,滚远点!笔直的男人装什么二椅子?
姜聿抱着被抽红的胳膊,委屈撅嘴:
不是,同样是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他们几个人闹出一点动静,引得不少人侧目。
主要是一开局就死人,情势险恶,一屋子人里,大家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愁眉苦脸,也就这片角落里能传出没心没肺的逗贫呛声。
所以就显得格外惹眼。
好多人在心里骂这群智障,死到临头了,还在浪。
话说回来,他们五个人也不安。
但出于物以类聚的铁律,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是把不安和害怕表现在脸上的人。
冷湫被姜聿宛如吃了苍蝇的表情逗乐了,恐惧一下子被驱散了不少,她抬眼往四下里望了望,捕捉到一抹眼熟的身影。
对方浑身上下披着某宗教常见的黑色罩衣,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对上冷湫黏上来的视线,那双漂亮的眼睛随即礼貌性地弯了弯。
冷湫想了想,凑至闭目养神的徐迟身边,捂着嘴低声汇报她的发现。
徐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权当知道了。
冷湫于是又退了回去。
小丫头片子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扎在怀里的那颗脑袋胡乱拱了拱,含混不清地问。就刚刚短短的十分钟内,周岐真睡着了,这会儿说话语调慵懒沙哑,还透着股被吵醒的不耐烦。
徐迟保持着原有姿势没动,说:小湫说克里斯汀也在。
哦。周岐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枕在徐迟大腿上,闭着眼,是巧合吗?
不知道。
可能是想方设法跟着我们呢。周岐耸了耸眉骨,那女的怎么看怎么有问题,不像个好人。
徐迟没表态,保持沉默。
而且,她好像还挺周岐皱起眉头,舌尖抵着上颚,斟酌用词,挑了个最体面的,挺欣赏你的。
是吗?徐迟的反应平平淡淡。
你是瞎了才看不出来吧?
周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单方面宣布赌气,不说话了。
徐迟低头看他,目光一寸寸掠过去,停在那道断眉上。他的指尖动了动,可能是想按上去,但终究忍住了。
你眉毛上这条疤怎么弄的?他问。
周岐的身体明显僵了僵,倏地张开眼睛。
对视两秒,徐迟眸子里的探究意味浓郁起来,但周岐下一秒又一言不合把眼给闭上了,侧过身,使劲儿把脸往他肚子里埋。
问你话呢?徐迟揪了揪那只耳朵。
不记得了。周岐拍开他的手,闷声回答,再问削你。
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
桑吉踏着沉重的脚步,吱嘎一声推开门。
都醒醒,来几个人给帮把手。
粗嘎的嗓音在耳边震天地吼叫。
帮把手干什么去?有人问。
去村口抬你们人的尸体。等太阳出来了就太晚了,赶快的。
一听说要搬尸体,没人敢吭声。要知道,死的那几个小伙子就是搬了牛尸才暴毙的,鬼知道尸体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摸了一手转眼就死了找谁诉苦去?
沉默中,桑吉黑成煤炭的脸上闪过不快:哼,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尸体如果不尽快处理掉,太阳一出来,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言毕,一屋子的人骚动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
这时,周岐站起来:说吧,要几个人?
桑吉问:死了几个人?
当下有人高声回答:四个!
那就要四个。桑吉说,一个活的背一个死的,多一个不行,少一个更不行。
为什么用背的?周岐质疑,不能两人一组,用抬的吗?
桑吉粗着嗓子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年轻人,废话少说,规矩就是规矩,都是为了你们好。
最后自愿前去背尸的,除了周岐徐迟,还有两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两个都是东北老铁,长得也有点像,都是浓眉大眼长方脸。寒暄两句,才知道这是一对表兄弟,一个叫吴长江,一个叫吴黄河。
怎么说呢,都挺霸气的名儿。
长得也霸气。
走之前,周岐安抚虽然没表现出来实则忧心忡忡的任思缈三人,还意气风发地说了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虎狼之词,装逼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儿。
然而三人都不捧场。
姜聿呵呵两声: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任思缈翻起白眼:但凡多嚼两粒花生米,头脑也会比现在清醒。
冷湫摊手:你们不懂,酒不醉人人自醉罢辽。
周岐:
周岐看向徐迟。
徐迟清咳一声,望天:嗯,对。
周岐:
出了门,外面白茫茫一片。
村外湖上起了浓浓的白雾,雾无声无息地扭动着,蔓延到村子里来,大大降低了能见度。
桑吉背着一口麻袋走在前面,戴着澄黄的兜帽,笃笃笃地敲着木鱼。
雾在他面前分开,又在他背后飞快合上。
他走得很快,脚下稍微慢一点,就只闻木鱼声,不见背影了。
着急忙慌地赶了一刻钟的路,他们抵达村口,凭着记忆摸索并确认尸体的方位。
那不幸地四名遇难者造型各异地躺在路边躺了一夜,早就僵硬成了雕塑,死状也与那牛如出一辙,腹大如鼓,双眼流脓,恶臭扑鼻。
吴长江吴黄河被熏得直往下掉眼泪,蹲在一具尸体旁一边抹眼一边挠头。
妈了个把子的,这臭,咋整啊?
还能咋的?直接上手呗,做事要七拉咯嚓的,磨磨唧唧管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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