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笑到有人重重地拍了一记他的后脑勺,他才停下,喘息着转过头。
你跪在地上傻笑什么呢?
眼前的血色褪去,周岐的视野里出现一张熟悉到化成灰他也认得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正蹙着眉,目中隐含担忧。
周岐有点呆,空出一手,颤抖地伸过去,脸的主人下意识想躲,但随即克制住了。
周岐于是如愿以偿,伸出两指,用力捏住那层薄薄的脸皮,往外一扯。
脸蛋被扯得变形的徐迟:
沉默,沉默,沉默。
三秒后。
你想死?徐迟阴恻恻地道。
靠,这回是真的!徐迟,我他妈差点就死了!周岐回神,立马松了手,还顺便揉了揉那片被他捏红的面皮,趁机流连忘返。
徐迟拍开他的爪子,投来问询的目光。
周岐艰难爬起,一回头,跟重新回到他背上的四十岁亲切男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他彻底松了一口气,简单地跟徐迟讲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
他整个人汗流浃背,宛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说一句擦一把汗。
吴长江吴黄河就站在不远处,面露疑惑。
实际上,你只在这里跪了一分钟都不到的功夫。徐迟沉下脸,我还以为你累了,想歇歇。
你觉得我像是背个尸体爬座小山就会累倒的人吗?周岐从眼尾下方瞥他。
结合过往经历,徐迟只能向牲口势力低头:不像。所以我不放心,回头过来看看。
谢了。周岐闭了闭眼,很疲惫的样子,要不是你,哥们真就凉了。
不客气。徐迟说。
谢了。
不客气。
这过分疏离的语气令两人同时微妙地顿了顿。
周岐笑骂:你傻逼吗,跟我说不客气?
是你先说的谢。徐迟反驳,抬脚追赶远去的木鱼声,猛地一回头,还有,你说谁傻逼?
周岐理直气壮:我说我。你听错了。
徐迟:。
木鱼声最后终止在接近山顶的一处凸出来的扁平巨石上。
按照桑吉的提示,四人将背上的四具尸体并排放置在地上,悉数剥去身上衣物。
腐臭弥漫在天地间,区别于臭鸡蛋臭豆腐的气味,这种味道只要一闻见就都明白,是特属于人类尸体的味道。
周岐直起腰,扫视一圈。周围满是羽毛,血水,粪便,碎骨,毛发,以及各种各样凌乱褪色的衣服。
天上盘旋着几只灰扑扑的秃鹫,嗅到气味,开始扑着翅膀一寸寸往下沉降。
其中一只大胆地停在尸体不远处,收起翅膀,迫不及待地来回走动。
桑吉脱了上衣,赤着膀子,从麻袋里拿出几把锋利的刀。没打一声招呼,他提刀沉默地在尸体的腿部、臀部、背部、胳膊的皮肤上拉出刀花,然后背部起刀,一刀划到脚后跟,悚然的场面就此展开。
鹫鹰一拥而上,灰灰麻麻,遮天蔽日,嘶叫扑打争抢起扔得四处都是的肉块和骨渣。
血腥的仪式震惊了在场的四人。
在桑吉用大铁锤奋力杂碎头盖骨时,长江黄河兄弟终于忍不住,跑去一边呕吐起来。
周岐渴望起尼古丁的抚慰,可摸遍全身,也没摸到一颗烟。
血水蔓延到脚下,他盯着那位四十岁男人的一粒浑浊的眼珠发起呆。
这可能就是人的本质。他想。一堆烂肉。
等餍足的秃鹫经历狂欢后开始散场,雾消了,太阳盛放出宛如新生的光芒。
桑吉收拾了东西,拎着一只滴血的黑色塑胶袋,穿上衣服往山下走。
路上周岐跟他说了骷髅女人的事,桑吉并不惊讶。
那是尸陀林主。桑吉说,她是葬在这里的那些亡灵的守护神。
神?周岐嘲讽地笑了声,邪神吧?
桑吉黢黑的眼珠子定定地望住他,忽然诡异地咧了咧肥厚的嘴唇:你要是敢扔了当时身上背的亡灵,你将失去你的心脏。唔,好在你经受住了考验。
闻言,周岐猛地一怔,嘴唇动了动。再抬眼时,桑吉已经大步踏出去走远了。
徐迟看他顿在原地,过来捏了捏他的肩膀。
周岐苦笑,为自己捡回一条命而庆幸。
回到院子,桑吉把塑胶袋口袋里血呼啦几的东西倒进了门口藏獒的狗食盆那是四只早就报废冷却的心脏。
藏獒撒着欢地摇尾巴,直立起来,舔了桑吉一脸口水以示感激,然后把整张脸脸埋进食盆,吭哧吭哧地享用起美食。
徐迟一行人看得尾椎骨直往上蹿冷气,捧着翻腾的胃,绕过藏獒往里走。
翘首以盼的众人终于把四位英雄给盼回来了,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啐,那些畜牲疯了样的,扑上来吃人肉,肠子内脏脂肪洒了一地,那场景,把老子硬生生给整吐了。长江缓了半天仍旧一脸煞白。
黄河也心有余悸:你说话让我有画面了,能别让我回忆了么?求消停点儿,我想静静。
周岐回到任思缈他们身边,把事情经过以极简模式说了一遍,面色也差得很。
说完就抱着头缩在角落里补起觉。
出去的四个人里,就只有徐迟还算正常。
甚至有兴致吃了个烙饼子,喝了点酥油茶。
牛逼还是迟哥牛逼,看了那么血腥的场面,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姜聿由衷地感到佩服,同时不胜唏嘘,那几个兄弟也太惨了,死都死了,尸体还被剁碎了喂鹰,简直没人性。
人可以吃动物,动物为什么不能吃人?冷湫说,死后还能施慧于其他生物,不是挺好的吗?
姜聿被小姑娘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说是这么说,万物皆平等,但是吧
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什么有效的反驳。
任思缈打断二人:行了,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尸体到底有什么问题,非要采取这种方式来清理。还有桑吉为什么说,太阳出来前要是不处理掉,我们都会死?
不知道。姜聿抹了把脸,可能怕爆发瘟疫吧。
吃了午饭,休息了一阵,桑吉再次现身。
走吧。这次他牵着藏獒,黑色的脸庞上洋溢着与本人气质格格不入的喜悦,时候不早了,该入庙了。
第56章转经筒
要去寺庙,得穿过整片村落,村里的屋是泥和着草做成的泥坯垒成的,散发出阵阵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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