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就藏在这座小镇上。”
季春藻是这样说的。但……
“真的假的?”
燕景行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
他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语气里夹杂着怀疑和兴奋。
“现在啊,可能看不到呢。”
女孩拿手指轻轻卷着额前刘海,表情像是有经过认真沉思,说出来的话却显得神秘兮兮。
“根据我的观察,外星生物的出现,往往和季节有关。”
“啊?”
这又是从来没听说过的消息。
电视上放的《动物世界》、《人与自然》里倒是常常出现,动物们伴随着季节发情、繁衍和迁徙。
难道外星人的习性会和地球上的动物一样?
他动动嘴巴,觉得半信半疑。不,准确说怀疑占了九成。
“总之,你就先等着吧!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叫上你,我们一起去找外星人。”
季春藻的语气就好像派大星对海绵宝宝说“一起去抓水母”一样,轻松得不像话。
“……行吧。”
听到他答应下来,女孩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和白如雪贝的牙齿,还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第一次在海边见到她的时候,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
沐浴在夏日阳光猛烈慷慨的照耀里,他再度感到微微的头晕目眩,却不知道原因为何。
时间一晃,距离燕景行转学到白月镇实验高中,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
那以后的季春藻,在他面前有种“暴露本性”的感觉。
和燕景行的第一印象一样,她的真实个性的确是很活泼,实际上是活泼过头了。
立下“一起去找外星人”的约定后,这姑娘立刻改变了态度,天天下课后都会到他座位边上来晃悠,以前学校里混得很熟的朋友都没她缠人。
这也难怪,毕竟除了他这个转学生以外,季春藻把自己和班上其他人一起隔离了。
燕景行也总算明白,为什么班上有同学会觉得她很烦了。这姑娘只要聊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一张小嘴便会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完全不在意听众的反应。
至于那所谓“感兴趣的话题”,其实只有一样——
燕景行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压根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才要翻来覆去地讲,试图洗脑他相信外星人的存在。
不过,他才不可能上当。
在这个年纪,燕景行还没有完全抛弃孩童时的幼稚幻想。他那天之所以回返,就是因为心里想着要是真的能见到外星人就好了。
季春藻嘴上说着要带他一起去找,实际却只是整天有事没事就找自己聊天,完全没看她有任何行动,这让他感到不满——
“季春藻,你找到了吗?”
这才一下课,坐在最后排的姑娘便抱着一本大开本的硬壳书,步伐匆匆地跑过来。
“还没有。”
听到他的问题后,她满不在乎地回答。
“还没到时间,你先别急。”
说着,她将书放在他的桌子上。
“这又是……”
话到嘴边,看到封面上的“地球UFO图鉴”又咽了回去。
“算了吧,你上次给我的那本我还没看完。”
燕景行说着,将几乎要把桌上作业盖住的书本挪开。
“你、你先收下再说。”
结果,季春藻却露出了急切的表情,试图把书赛到他抽屉里。这一举动让他觉得摸不着头脑。
哪有强迫人借自己书的?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燕景行的逼问下,女孩终于说出了真相。
“我舅妈上次看到我在看闲书,就发了火,说是要把我的东西全扔掉。所以……”
她垂头丧气地低声抱怨。
“我明明是写完作业才看的。”
舅妈?春藻不是和自己爸妈一起住的?他有点疑惑,但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到时候就没问。
“又是把不要的东西塞给我是吧?”
他没好气地说。
“才不是。”季春藻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晃,“我只是放在你那里,拜托你帮忙保管一下而已,到时候还要拿回去的。”
“行吧。”
燕景行倒是没所谓,耸耸肩答应了。
等季春藻离开后,他发现同桌和旁边同学看他的目光都有点奇怪。
季春藻第一天就和他聊上了天,之后每堂课后都来找他,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被人注意到。
这年头人人视早恋如洪水猛兽,光是俩异性间关系稍微好上一点,放在中学校园这个环境中就会被人另眼相看,何况其中一方还是班级里最显眼的怪人。
在感受到他人的注视后,燕景行开始意识到,他很可能被当成和春藻一样狂热痴迷外星人的笨蛋了。
唉,真是个旁若无人的家伙,他心中想道。
可能正是因为她在班上没别的朋友,才觉得无所谓吧?
第二天,季春藻又态度强硬地给他塞了一本和超能力有关的书。
第三天,她干脆拿了个袋子过来,里面装了三本书。不知为何,女孩的表情有点紧张、有点难过。
第四天,她送了一堆水怪造型的玩偶,和一个塑料和金属做的相当精致的飞船模型,一脸依依不舍。燕景行本来觉得自己宿舍已经放不下她的东西了,但看到她的表情,他心一软又答应下来。
第五天,季春藻没有来学校。
之后的两天,她都没有出现,燕景行有点担心忍不住,去问了班主任。老师说她家里大人帮忙请了病假。
第八天的时候,季春藻终于回学校了,但那一天,女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找他。
他在上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了好几次头,偷偷打量坐在后排的那个身影。
带点天然卷的长发如水草般垂落下来,覆盖住眉眼的刘海就像从来没有整理过似的。
没有人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燕景行仅是凭借这半个月以来的印象和了解,加上一点点直觉,觉得对方身上似乎正笼罩着一股忧郁的氛围……
是心情低落的关系吗?
直到四节课后,他都没有看到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觉得不习惯了。
等到午自习的时候,燕景行终于忍不住,他撕下草稿本的一角,在上面写了关心的问题,捏了个纸团,趁着坐在讲台上帮老师管纪律的同学没注意,朝后面丢去。
纸团正中季春藻的头顶,埋入茂密的黑发里。
“准啊。”
旁边接连响起同样正在摸鱼的学生们小声惊叹,以及交头接耳的偷笑声。
他感慨着自己的手感火热,然后察觉到自己被季春藻恶狠狠地瞪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纸团被扔回来。
“我卧室里收藏的东西,全都被家里人丢掉了。”
上面只有这一句话,再没有其它。
霞光斜照,校园里的人流量逐渐稀缺,门前堵着的私家车散去,只剩下偶尔从食堂里出来的学生和教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