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寿觉得自从头一天遇见愉公子的大堂妹,他家舵主就变得有些不大正常了。
那晚宴席散后,醉熏熏的秦主恩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斜月二分归旧川”,“酒不醉人人自醉”。可脸上却不见多少念诗的雅性,反而更像得了便秘。
再就是一早爬起来听邱掌柜说那对主仆已然走了,竟立即用了早饭也跟着匆匆上路了。
啧啧啧……三寿骑在马上,看着秦主恩难得正经赶路的样子,忍不住咂嘴。虽说他家公子喜欢美人儿,可那严家小姐看着挺一般呀,黑不溜秋也辨不出美丑。
再说他家公子不是从不沾惹良家吗?尤其是那些官家小姐大家闺秀。
此时的秦主恩并不知道三寿心中所想,他只要一想起昨晚所受的那两句暗讽就忍不住咯吱咯吱磨牙。
死丫头片子!明明是在讥讽他,却还端着张笑脸打什么机锋?当真以为自己听不明白?
是,他当时是有那么一刻钟没听明白。想来这死丫头那会儿还不知道心里乐成什么样儿了,大概已经把他归到蠢货饭桶之流!又有之前“色迷”的评断,自己在她眼里还不知是怎样的粗鄙恶俗!
妈蛋!自己从小到大莫不是被众人捧着哄着,何时受过这等鸟气!就是因淘气得了太后、皇上的训斥,也莫不都怕他心里不自在,多是说一句哄三声。哪里被这样冷嘲暗讽过?
呵呵!熟知律法,能断善判,又和各县太爷班头相熟,一桩桩一件件都与严愉所说的严丝合缝。这世上如此不同寻常的女子,别说洛州,整个大齐能有几个?!
当真以为自己女扮男装,他就找不到她了?秦主恩咬着满嘴快被磨平了的牙,一路快马加鞭向洛州城追去。
……
洛州府全境不大,从底下村县赶到城里也不过用了大半天时间。可进了洛州城,原本还憋着口气要去找严恬的秦主恩突然就泄了气。
就这么直接闯洛州知府衙门去找那丫头片子算账?呃……那自己不被衙役打死的机会似乎不大。
打着严愉的旗号先去拜访严愉他三叔?可先不说能不能见着严恬。就算见着了,说什么呀?
你之前暗讽我的话我想了一晩上终于想明白了。现在我来找你报仇,报仇的方式……暂时还没想好!
有病!
秦主恩蔫头耷脑地牵着马走在洛州城大街上,活像丢了魂儿。
三寿疑惑地觑着他家公子的脸色。这是怎么了?上午还亢奋的像要赶去相亲,下午怎么就突然像要改去上坟?
难不成公子这是才想起来愉公子的大堂妹他招惹不得?就是嘛,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那可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的妹妹!这么熟,是个人也不好意思下手呀。
秦主恩是不是人不知道,反正他此刻正盘算着如何对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的妹妹下手。他怎么也要搬回一局!
主仆二人正各自瞎琢磨呢,忽听前方锣鼓喧天,霎时间身边的行人都跑了起来。有人高声喊道:“快去看呀!冷家小姐‘抛绣球招亲’了!”
又有人喊,“抢了绣球马上拜堂,今晚就洞房……”
随后又有两个老妇人手扯手从秦主恩身边颤巍巍走过,彼此嘴里碎碎絮叨着:“前几天就放出信儿来说今日撞天婚。可那冷家小姐连着死了两个未婚夫,这克夫的女人谁敢要哟?”
“是呀,是呀!这样的望门寡可大不吉利。也不知今天谁会去接这绣球。”
“谁去接?好模好样的后生谁会去接?躲还躲不及呢。”
“可不是!那些挣着去抢绣球当赘婿的能有什么好后生?可不都是些地痞无赖……”
秦主恩抬头向前张望。三寿知道他家公子这是还阳了……啊呸!精气神儿又回来了。
果然,对于燃烧着三姑心六婆之魂的秦大侠来说,没有什么大病是一场热闹治不好的!
天大的事儿都先放一放,既然有热闹,他岂能不痛痛快快地凑上一脚?!
……
冷家的酒楼在这洛州城里算是属一属二的买卖。冷老爷今天特意为了女儿歇业一天,酒楼上下张红挂彩,冷家小姐由丫鬟扶着来到二楼凭栏而立。
楼下立刻响起一片抽气赞叹声。
冷家小姐真是美呀,眼含秋水眉如黛,桃花粉面樱桃嘴。
聚在一起大大小小的男人们全都看痴了,有那没出息的张着大嘴哈喇子浸湿了前衣襟。
不过这一众男人中并不包括秦主恩,他此刻的注意力半点未放在楼上那如花似玉的冷小姐身上。
不远处的茶摊上,一对主仆正在喝茶说笑看热闹。那不是女扮男装的严恬又是谁?
呵呵!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呸!真是冤家路窄终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