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襄宁冷笑,“却也是天下致极的牢笼,一辈子逃脱不得。曾祖母却可于京城、西北、辽东任其驰骋。”
“公主还有太后皇上的疼爱!这人和……”
“焉知没有防备警惕之心?”
“公主!”瑾嬷嬷的声音陡然拔高,满眼惊惧。
襄宁公主垂下眼睛,知道自己太过激越一时忘了形。随后气势一收,竟立时全然不见了刚刚那个凌利如刀的女子,转而一位雍容平和的美人便恬静地坐在原处。
她眼波流转,看了看圣智皇后的画像,随后笑语盈盈地问起瑾嬷嬷另一件事:“阿恩真的和你说想要搬去洛洲居住?”似乎刚刚那个愤世嫉俗的女子从未存在过一般。
“何止是他要搬去洛州!”瑾嬷嬷有意将刚刚那番惊世骇俗的对话遮掩过去,于是便做出百倍神采笑道,“他还说要带了您和我同去洛州,让我们在那儿养老呢……”
说着瑾嬷嬷倒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公主也忍俊不禁。
“要在洛州给咱俩养老?”
“可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倒算了。当得起养老二字。可公主你风华正茂,这个阿恩,竟也能说出养老的话来?!”
公主看着瑾嬷嬷在那儿乐不可支,自己笑了一会儿便垂眸轻声一叹:“这傻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个实心眼子。看着机灵古怪行事诡谲,实际却是最单纯良善的一个孩子。这回能说出这种话,看来洛州城那边儿是真让他动了心。且又如此认真……”
“让他认真的难道是个姑娘?”
襄宁点了点头。
“不能吧?”瑾嬷嬷有些诧异,“年前我还说让他寻个家世清白的正经姑娘给娶回来。他倒好一顿顶我。还有那定安侯府的二姑娘,虽是庶出,身份低了些,可我看模样谈吐都还不错,对阿恩也算痴心。可他却愣是看不上人家。整日……”瑾嬷嬷突然住了口,觑了公主一眼。
“整日只流连花街柳巷,和些妓子厮混?你倒不必替他遮掩,他自己都从未想过遮掩。长公主的独子吃喝玩乐、好色纨绔,又是京城街面上一等一的霸王……这些别说是我,连皇上太后那儿都有所耳闻……”
“这些您倒大可以放心。阿恩面上再怎么了胡闹,心里却是有数的。断不会闹出什么故事、领回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惹您生气。这次若真是因为个什么姑娘,也定会是个家世清白的。便是个小门小户的……也不要紧。这大齐上下,谁家的门户在长公主府面前不是小门小户?”
“你先不必为他说好话。”公主笑道,“说得仿佛他这一去就能把人带回来似的。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
“哟!长公主的独子,这京中各家的闺秀谁不上赶着?更何况是那洛州府的乡野小户女子?”
公主听了这话,垂下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却也并不是什么小户姑娘……”
瑾嬷嬷不由得一惊:“如此说来……皇上那儿已经得着信儿了?”
公主挑了挑嘴角,却不知是笑还是嘲讽:“阿恩想把咱们带去洛州养老,这事是不能成的。不过都说娘亲舅大,他亲娘舅自然会为他打算……”
三日后,洛州知府衙门。严文宽接到圣旨,擢升其为四品京兆尹,于一个月内携家眷入京,彻查方玉廷一案……
升迁,进京,圣上钦点……样样似乎都是无尚的荣耀。可严文宽却眉头紧锁,似乎于此事中隐约觉察到一丝风雨欲来之势……
……
长公主也就随口说说,却没想自己这个久经情场花间高手的儿子还真就被洛州那丫头给拒了。看着三寿像扛根木头一样扛回个半死不活的秦主恩,那满眼的颓废,满脸胡子老长,像炸了刺儿的豪猪,公主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儿子是个奇葩,但为人父母的,该救还是得救。
她坐到了秦主恩对面,捋了捋那因为几天没有盥洗而出油打绺儿的狗头,只说了一句:“皇上已经下旨,命严文宽携家眷不日进京,接替鲍营柏,任京兆尹之职。”
果然,秦主恩的眼神慢慢聚焦,随后终是有了神彩,陡然一个鲤鱼打挺,他竟然就又活过来了。
“娘,您说的可是真的?”
公主想:要不,还有不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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