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不喜女红针黹,不擅琴棋书画,只喜欢那些律法奇案,喜欢探知案情人心。
人活一世,如草木一秋,实在太过无聊。若碌碌一生也不是不可,但她何其有幸,竟寻到一件可以让自己专注且内心充实的事。
她有时甚至觉得审疑断案、明辨冤屈大概就是自己来这人世走上一遭的意义……
此时,严恬急得在后院团团转圈,无计可施间,忽然隐约听墙头有人叫她。一抬头,秦主恩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笑眼便闯进眼帘。
“恬恬,我带你出去!”
初春乍暖犹寒,那日碧空如洗,晨辉溢彩。可严恬却觉得这朝阳晨曦竟不比秦主恩的笑颜更灿烂耀眼。她甚至感觉到一丝丝矛盾,为那笑颜中特属于少年郎的干净与纯粹。而这干净和纯粹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并不应出现在秦主恩这样的人身上……
……
秦大帮主先给院内顺下个梯子,本来想蹦下墙头帮姑娘一把。谁知只见这位弱质千金瞬间化身为猴,顺着梯子几下就窜上了墙头。秦主恩赶紧连滚带爬地跳下去给她让路,生怕这位女壮士再一脚踩着他的脑袋爬下去。
严恬干净利落地翻过院墙,顺着墙外的梯子出溜落地。完美!女侠心中得意,看来前几年的爬树的手艺并未因公务繁忙而疏怠荒废。
“你想去哪?”
秦主恩满意地看着三寿在他的暗示下颇为识相地抗起墙外的梯子一溜烟儿跑没了影,留下严恬只身羊入虎……与他同行。
“你怎么会来这儿?”
虽说严大小姐胆大包天,敢跟着个男人翻墙出走,但该问还是得问问的。毕竟大家闺秀,恪守礼法,好奇心什么的还是要有的。
“我本想一早送你和严三叔去衙门,谁知竟在门口看见……”
看见“父女反目”?秦主恩识相地赶紧换了个话题,“我觉的你现在应该先去大牢见见方玉廷,时间上正好。严三叔今日第一天去京兆府衙门,虽然这方玉廷一案万分火急,可他总得拿出半天的时间认识认识衙门里各处的大小属吏,处理处理杂事。所以便留给咱们一个时机。”
“我觉得也是。”严恬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觉得秦主恩办事确实比他本人看起来靠谱。“每审一案,我爹的习惯必是先阅卷宗,再提审犯人。若赶在这之前去见见方玉廷自是极好。只是……不知秦大哥有什么法子能带我进那刑部大牢?”
嘿!秦主恩挑了挑眉,这丫头变脸还真快。昨天还叫人家秦公子,今天就改口秦大哥了?他磨了磨牙,忍不住逗她。
“哟,严大小姐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把你骗出来卖了?恐怕严大小姐有所不知,我‘秦公子’的名号在黑道上可是大大的有名!说是这京城第一大混混也不为过。”
“秦大哥一身本事,自然脚踩黑白两道,手掐阴阳两界。至于信不信你……那是当然!严恬曾说过,秦大哥侠肝义胆,古道热肠,是我大齐一等一难得的豪爽侠义之士!如此侠士,严恬自是全心信任。”
严恬端起张一正本经的小脸儿,说得极为认真肃然,语气铿锵,目光坚毅。在那果决郑重之色下,秦主恩都觉得自己若不给她口中这位义薄云天的一代大侠跪下磕个头,似乎很难收场。
嘿!这丫头!竟胆敢公然拍他马屁拍?!莫说他昨天被撅心里并没什么火气,就算真有火,在她这能屈能伸的一套唱念做打下,也只能咽咽唾沫自己给自己浇灭。
不过……‘手掐阴阳两界’是什么鬼?拍马屁还带暗损的,这丫头皮得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严恬之所以稳中带皮,大概是因为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在秦主恩面前是格外轻松自在的,甚至比在严文宽面前还放松恣意。
故而,此时看着秦主恩那像吃了苍蝇拌蜂蜜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秦大哥莫要和严恬一般见识。严恬为昨日之事在此向秦大哥赔罪了。”说着她深福一礼,起身时看向秦主恩粲然一笑。
碧空金辉,晨风清露。秦主恩望着眼前的姑娘,虽扮作个少年模样,但那笑靥仍灼灼其华,只觉晃眼。他忍不住老脸一红,陡然心如擂鼓。
“我与刑部大牢的祝头儿已打过招呼,现下去正好。走吧。”他掩饰着以拳抵唇咳了两声,道貌岸然地将手一背,迎风而去。
春风却也吹不散脸上的潮热。好在这严家小院的后巷僻静无人,否则秦大侠这欲盖弥彰的娇羞之态岂不毁了他一世英名?
严恬看着秦主恩故作老成的背影,忍不住抿嘴一笑,赶紧颠儿颠儿地跟上。
其实,再次与秦主恩见面,严恬并非如表面那般轻松。前有秦主恩不知搭错哪根筋跑到洛州求亲,被她以“不允纳妾”的条件给吓退。后有昨日自己出宫撒火,当着众人毫不留情地撅了他的面子。莫说这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独子,皇帝的外甥,便是普通男子面上也多半挂不住的,轻者避而远之,更有那心胸狭窄之人说不得会恶语相向,自此成仇。
可秦主恩却是个心胸开阔疏达之人,今日再见,面上只作无事发生,前尘往事一概不提,这不禁让严恬长长地舒了口气。
……
一到刑部大牢外,严恬就被惊着了。只见所有狱卒在祝牢头儿的带领下全员出动,人人脸上都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一溜两行,队列整齐,夹道欢迎他俩……入狱。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