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顶不住。”赵光逢说道:“朝廷旨意,在蜀地还是有点分量的。不需要一城一地打过去,很多时候是传檄而定。”
这就是朝廷大义的好处了!大唐这块牌子,在南方还是吃得开。北方诸镇,多多少少都和朝廷对着干过,对皇权没那么敬畏,朝廷大义就不太好使了。
“朱玫移镇的事情,韩全诲有消息传过来了吗?”
韩全诲目前在洋州那边监军,毕竟干死杨复恭父子比收复通、壁、开三州更重要。甚至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这三州收复不了才好呢,他们才有拉拢的机会。到时候给你整个巴南防御使,恶心不恶心?
“北司那边基本没问题,但南衙诸位宰相意见不一。”
“哼!某才刚从长安旁边路过,就这么不长记性?如今诸宰相都要判三司的吧?直接和他们说,如果不同意我的要求,山南西道就不给朝廷大军过境。今后蜀中贡赋,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绕路转运。有本事船运出川,走夔峡、山南东道、金商这条线,看看李侃、赵德諲、李详三人好不好说话。”
赵光逢低头不语。
“赵随使,某觉得,你还是跑一趟长安吧。南衙那些朝官,别看一个个功名在身,有些时候,还没那些中官办事牢靠。某就两个要求,第一,罢武定军、置陇右镇,陇右节度使萧遘不变,凤翔节度使为折宗本;第二,邠宁节度使交给……”
说到这里,邵树德沉吟了好久,最后才道:“定难军供需使李延龄任邠宁节度使。”
“大帅要不要再兼一镇节度使?如今天下,已经有朱全忠、李侃二人身兼两镇了。”
“还是算了吧。如今定难、朔方、振武、天德四镇,大小事务,某一人操之,与玄宗朝的朔方节度使何异?”邵树德笑了笑。他是非常苟的一个人,只重实利,虚名方面过得去就行了,没必要过分追求。
数月前进薄长安,如果真的强行索要,一个王爵弄不来吗?一人身兼朔方、河西、陇右三镇节度使不可能吗?只是没这个必要罢了,整得和安禄山一样,成为众矢之的,只是自寻烦恼。
“大帅,某今晚便启程。”赵光逢说道:“事情宜快不宜迟,省得朝中再生变故。”
“何必急于一时?”邵树德伸手拦了拦,然后道:“赵姝,给赵随使倒茶。对了,你们还是亲戚吧?”
赵光逢有些尴尬,道:“都是天水赵氏,然不是一支。”
邵树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别的赵氏都恨不得与天水赵氏搭上关系,但赵光逢却隐隐保持距离,这人有意思。
赵姝很快端来茶具,给赵光逢倒了碗茶。
赵光逢低头谢过,慢慢饮了起来。
“今日,某收到了李克用的亲笔信,邀我共击张全义。”邵树德突然说道。
“大帅可是已回绝?”赵光逢放下茶碗,问道。
在赵光逢看来,此事很没必要。如今刚刚平定了山南局势,今后可坐收山南西道、龙剑两镇的供奉,一年六七万缗钱、十余万匹绢不成问题,可养即将屯驻于兴州、兴元府的上万大军。
待班师后,还可细细拟定保塞军、保大军、凤翔镇每年上供的额度,镇内钱粮之用度大为宽裕,正好可以将多年积累下来的民生欠账细细清理一番。此时真的不宜再动刀兵,至少得缓一缓。
“某确实回绝了。”邵树德说道:“不过,朱全忠已发大兵攻蔡州。打完蔡州,接下来怕是就要对朱家兄弟及时溥动手了。宣武军,几乎月月战,年年战,脚步一刻不曾停歇啊。”
赵光逢仔细想了想,如今似乎到了一个战略抉择的关键点了。
南下蜀中,最好的方面大帅人选其实是大帅的亲儿子,别人都不放心。可惜诸子年幼,无人可以挑起大梁,那么对蜀中暂时只能干涉、羁縻。
而既然短时间内不入蜀,那么在建设之余,就得寻找新的扩张方向。凉州是一个选择,但大帅应不会亲征了,关中被排除,那么还能是哪?
“别瞎想了。”邵树德笑道:“到河南去与朱全忠大战,某还没那么傻。隔着关中、河中,手伸那么长,没必要。此番班师后,当镇之以静,先厘清此番出征之成果再说。”
“大帅英明。”赵光逢拱手道。
二十七日,大军返回了西县。
在此停留期间,邵树德遇到了剑南道招讨使、西川节度使韦昭度。
韦相意气风发,统率两万得胜之师,浩浩荡荡南下蜀中,欲要讨平田、杨余孽。
“灵武郡王果是善战,出征月余,便平定了巴南三州。”甫一见面,韦昭度便恭贺道。
邵树德看了眼站在韦昭度身后的神策军诸将,笑道:“韦相入蜀,亦当高奏凯歌,某在夏州等着捷音。”
西门文通不敢与邵树德对视。越是知兵的人,越知道定难军的厉害。西门文通觉得自己手底下的兵可以了,但洋州之战时,近距离观看了振武军攻城的勇猛,便再不敢有任何自衿。
邵树德的目光在西门文通身上稍稍停留了一小会。两万神策军入蜀,即便平定了东、西二川,最后果子被谁摘走,还不一定呢。
更何况,这两万人虽然与老神策军多有不同,募自关东诸镇,但到底成军时间短,真实战力犹未可知。且先看看吧,蜀中四十余州,最后到底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赵俭、朱玫的野心,可也相当不小呢。梓州高仁厚,亦有名将之资,韦昭度一介书生,邵树德不看好他能玩得转。
七月初一,邵树德亲率大军返回南郑,朱玫已在此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