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从未有过这样明晰的杀意,如果不是沈娇就在身旁,他几乎克制不住要上前,彻底杀了这个登徒子。
“啊呀呀呀……”身后有人大呼小叫,“沈青,你作得什么死……沈姑娘也在啊。”
那是谢衷,慌忙跑过去蹲下.身子查看,关切着问他,“林大人不曾伤着吧,怎地身子这么弱,这种小玩笑也受不住……咳咳,来人啊,林大人不慎摔了跤,速速将他送回去。”
林景珩什么话都没说,他的嘴角似乎溢了血,浑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骨折,强撑着坐起也要看向沈娇。
沈娇却害怕地将头缩回沈青身后,小声埋怨道,“你怎么在这里打人啊。”
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吗。
还好有谢衷遮掩,涌上来的宫人们都没看清这里发生的事情。
趁着乱,沈娇拽着面色凝重的沈青快步溜走了。
殴打先生可是大大的罪过,希望这林景珩能够知晓好歹,把嘴闭严实些。
谢衷勉强将林景珩搀扶起来,大呼小叫着:“林大人去哪儿……你走不得,快歇着吧!”
哪怕是小腿都折了,他依旧执拗地望向沈娇的背影,目光里除了固执,再没掺杂其余任何的情绪。
让谢衷看了都觉出有些害怕。
旁人都说沈青要比她这个做姐姐的稳重细致,可是第一天上学他就打了先生,回到马车上还是阴阴沉沉的表情,一幅要喝问沈娇的气势:“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沈青刚到学堂时就被那个谢衷缠住,对方年岁都二十好几了,一听沈娇也来了学宫,便死皮不要脸的也跟着来,瞧见沈青后,立刻要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这谢衷倒是不坏,只是脸皮太厚,非要和沈青一同在下课后等沈娇出来,眼瞧着西学宫的女学生们都三三两两地回去了,沈娇却还没人影,沈青便皱眉前去看看。
可是一凑近学堂,便听见了沈娇一声短促的尖叫,他几乎是飞快踹开了门,恰好就看见了林景珩不顾沈娇的挣扎,要……
沈青重重吐出一口气,“我该砍了他的手。”
沈娇赞同的点点头。
反正已经打了,而且打得是林景珩,方才太过突然把她吓住了,现如今回过味来,她却忍不住觉得有些高兴。
只要不牵扯到沈青,打死他才好呢。
“方才也只是凑巧,他管不住我,就拉拉扯扯的……”沈娇拍拍沈青的肩膀,亲昵道:“别担心了,你阿姐我那能是吃亏的人吗?”
好不容易哄好了沈青,沈娇揉揉自己的脑袋,又带着茜玉前往了陆府。
不知道怎地,每次一有什么不开心的想法,她就下意识想去找陆清显,随便逗他两下也好。
那些背负着的阴霾、心底暗藏的隐忍,所有重重压着她喘不过气来的东西,似乎都能被这样一个小傻子所抚平。
秋光凋零,可是陆府里却隐约笼罩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在暗夜中浮浮沉沉着。
陆清显的屋子里没有点灯。
她轻车熟路的进去了,冬日天黑得太快,夕阳的最后一点余辉,透过窗纸给屋内增添了些许朦胧的光。
也让沈娇瞧见了床上那起伏着弧线。
不知是一直没起床,还是睡得太早。
沈娇却不管,她只是走上前,用力拍拍被子,“起来啦,懒狗!”
底下传出几声闷哼。
陆清显把头露出来,他的发丝凌乱的挂在了脸上,睫毛似乎在眼睑处投下了长长的阴影,令他看上去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才睡醒,人就有些迟钝,只知道呆呆看着沈娇。
难得拿不准主意,此时是该亲自动手杀了她,还是得交予旁人。
他该亲自动手,可是林景珩如今对这姑娘痴缠情深,为了她而闹得面上不好看,似乎不大值当。
可是——
陆清显笑着起身,主动伸手摸了摸沈娇的头。
沈姑娘很是可爱。
他舍不得让旁人杀死。
罢了。
沈娇仿佛被封印在原地一样,只是眨着眼睛看陆清显,被小狗摸了头,令她产生些错愕。
感觉,好像颠倒过来了。
陆清显只是看着她,随后在她头顶轻轻做了个手势——这是示意他们退去。
暗地里的人只得快步而轻声回去,直到再也听不见房子里的动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公子要亲手杀沈娇?”
另一人反而带着些庆幸,“林景珩失心疯了,被这么个蠢货弄得失魂落魄,咱们不动手反而好,免得日后遭他怨恨。”
“这沈二是要在今天动手,没见到她带凶器啊?”
“瞧她白天说得意思,为了她自己,自然是想杀了公子的,这念头一起——”
就不能再留她。
如今的沈娇弊大于利,无法借由她去将水面搅浑,她却反而令己方多有不安,已然是留不得了。
陆清显甚至有些不舍,顺手捏捏沈娇头顶的那毛茸茸的发带,轻声问她,“你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