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珩只是点头,“原来是这样。”
沈府倒也不是不能回去,但毕竟那是沈娇熟悉的地方,林景珩不能够放心。
“是哪里不喜欢了?”他不紧不慢问道,“你说,我让人改了。”
“哪儿都不开心,总想起以前的事情。”沈娇嘀咕道:“我就是不想住在这里。”
她就是要任性,那有什么办法。
林景珩反而笑了笑,语气难得宽慰,“那就不住了,横竖再过几日,你便要当了皇后,我们去宫里罢。”
本来想等登基的那天再顺势入主皇城,但既然如此,林景珩也不介意再提前几天。
她高兴就好。
坤宁宫内空置了数年,终于再次迎来了她的主人。
沈娇搬进宫里的时候,正是正午时日光最盛的时候,行李装了十几辆,浩浩荡荡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她和林景珩已经用上了象征着帝王的御辇,规格隆重、处处尊贵,沈娇难免觉得新鲜,搬家的路上,一直凑在那车窗上看。
一个多月不曾出门,沈娇虽然预想过外面的场景,却也没料到会如此萧索——分明是青天白日,可是大街上空无一人,来来往往肆无忌惮地都是身着异族服饰的凶悍男子。
他们毫无避讳地破开那些紧闭着的店门,大呼小叫着让人招待他们。
有甚者,甚至会当街鞭打、砍伤楚人。
沈娇趴在窗户上看,表情逐渐偏向木然,“你把他们放了进来。”
林景珩贴着她的后背,将她笼在怀里,也随着一同去看那街上的场景。
他倒是坦然,“我迟迟不能兑现承诺,便也不好太过紧密的约束。”
沈娇勾出了一个冷笑。
“可是娇娇,如果当日陆清显不曾带走了皇帝,如果你弟弟不曾救走太后——我不会拖延至此。”他的声音很是冷静,偏头打量着沈娇的神色,嘴唇也逐渐抿紧,“你却只知道怪我。”
她对他,并不公平。
沈娇手指攥紧了窗木。
“你不喜欢陆清显。”林景珩却笑了笑,又轻快地放开她,转身靠在了车壁上,漫声说道:“他分明能够带你走,却还是选择了那小皇帝。你若是喜欢他,绝不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她只有在对着林大人的时候,才会任性不已,才会释放出所有浓烈的爱恨。
沈娇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似乎被外头的行人所吸引住了。
轿撵来到了六平路,这条路的两侧住了七八户高门官吏家,平日里一向是不大热闹,如今却在上演着一处闹剧。
有女子凄厉的哭嚎和咒骂,她几乎是两个金佪人拖了出来,又哭又闹着,“……晁商哥哥救我啊!”
沈娇怔了一下:
这是吴若霖。
昔日尊贵又傲气的县主,如今被人拖行在大街上,几乎是衣冠不整,头发散乱地披在了脸上,绝望地向前面那个男人伸手:“……夫君。”
晁商却只是弯着腰,讨好地冲那几个金佪人笑笑,“能将她孝敬给措耳达将军,是我的福气。”
金佪人嘿嘿一笑,用力将吴若霖拖向了一旁脏哄哄的牛车上,浑然不顾她的挣扎,交头接耳着打量她。
“晁商你不得好死!”吴若霖尖声叫骂着:“你……你居然拿我来讨好金佪人,你等着,我爹娘不会放过你,你个贱人,你不得……”
她被晁商冲上来恶狠狠打了一巴掌,晦气道:“当□□着我害死了昭平,这笔账,我可总算是跟你算了罢。还你爹娘,大楚都要完啦!待到林大人登基,你爹你娘连个马粪都不如。”
沈娇骤然坐了回去。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林景珩只是默默望着她,随后叹了口气,喊车夫停了下来。
吩咐着侍卫去救回吴若霖以后,他才?????回来,“你还是太心善了。”
以往在学堂里,她被这女子刁难过,眼下见吴若霖受了报应,却又反而失魂落魄起来。
沈娇还是默然不语着,随后疲累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心疼吴若霖。”
话说回来,这吴若霖可算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和恶毒付出了代价,自食恶果,她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只是一时觉得茫然。
她闷闷望着林景珩,忽而提了个要求,“杀了这个晁商!”
林景珩定定地望着她,似是不大意外,随后便神色自若地点点头,“好。”
杀了这个人,沈娇还是不痛快。
轿撵内氛围为之一沉,林景珩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可觉得开心了?”
沈娇忽而厌倦地闭上了眼睛,“我想睡一会儿。”
她的逃避反让林景珩发出一声轻笑,“娇娇,你不是这样的人。”
杀了她讨厌的人,这纵然可以办到,沈娇却不会因此得到半点快乐。
她不是这种依靠报复别人来获得满足的人,世人都说沈娇为人蛮横又脾气暴躁,只有林景珩知道,她的内心是多么单纯而柔软。
因为还爱着林大人,却又无法正视这份情,只好来折磨他。
但……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