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敲门,里面却迟迟没有回应。
纪娉不放心,隔着门说道:“六合,你睡了吗?我心情不好,你陪我说说话呗?”
安六合本不想开门的,不过既然纪娉有需要,她还是起身把门拉开了。
纪娉诡计得逞,进来后赶紧关上门,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肯定偷偷躲起来生闷气了。这有啥的,来,我陪你说说话。”
“原来你没有心情不好啊。”安六合恍然大悟,感情老姐姐是骗她呢。
不过人都进来了,也不好赶人家走。
她让纪娉坐下,转身倒了杯热茶。
纪娉把茶缸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托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那么讨厌张临渊吗?”
“原本是很讨厌的。”安六合默默叹了口气。
张临渊之前做的事太过分了。
可现在,这个人因为她的冷眼而放弃了政委的位置,甘愿退回原来的角色,去做那个只靠自己慢慢晋升的本本分分的人。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团级政委的位置,已经算得上部队的中层领导了,在战争年代,战士们还能靠敢杀敢拼快速晋升,可到了和平年代,大多数时候只能论资排辈。
不信看看诸葛鸣,都三十几岁了,才坐到了这个位置。
而现在的张临渊,不过才二十五不到。
他要不是痛下决心,是走不出这一步的,这无疑于壮士断腕,很伤很痛。
但是他做了。
光是这一点,就可以赢得不少人的尊重。
安六合也不能免俗。
不过,一码归一码,她可以不再讨厌他,但她对他,确确实实没有男女之情。
她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纪娉。
纪娉听罢,很是感慨:“确实,他还年轻,现在回头还不算晚,以后要是能够一直堂堂正正地靠自己闯下去,也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过,我是觉得,他要是真的对你情根深种,只怕你的拒绝只会让他走上极端。你想,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极端呢?先是走错路,想抱大腿靠捷径上位,后来发现情况不对,就立马自断臂膀。他是有决断力的,而他做出的决断,目的只有一个,获取你的芳心。如果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即便牺牲了政委的位置也得不到你,他会怎么做?我都不敢想。”
“你的意思是,他会来硬的?还是说,他会自残自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安六合不由得一阵后怕。
可别啊,到时候不管怎样他这条命都会被人算在她的头上,她很冤枉的好吗?
纪娉重重地点头:“我瞧着差不多,他这人挺豁得出去的。所以,我劝你,要不要试试徐徐图之?一点点影响他,改变他,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让他转变想法。不然的话,他最后会做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姐,我好累。”安六合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已经很忙了,结果还要为了这事分出精力来小心处理,真是折磨人。
纪娉只得劝她:“你放心,试验田的事我会帮你分担,至于张临渊,只能靠你自己了。要实在不行,我倒是有个下下策,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算了。”
“你说的下下策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安六合默默垂下眼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只好让张临渊做个傀儡了。
在那之前,还是尽量让他自己想通吧。
安六合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实。
一会儿是张临渊要跟她同归于尽,一会儿是周中擎心如死灰地在坟前给她烧纸,一会儿又是李月娥找宁华夏拼命,要给她儿子索命,一会儿又是张银凤失去了理智,跟七星打了起来。
到最后,实在是什么鸡飞狗跳的事都出来了,气得安六合直接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剧痛的额头,穿上鞋子下了地。
睡不着了。
雨还在下,天跟漏了一样,整个岛上都陷入了昏暗无光的黑夜里。
安六合独自一人走到大厅那里,吹着雨丝缠绕的湿冷的风,看着汪洋一般的外面,神思恍惚。
唐红军原本在打盹儿,见她起来了,赶紧打了个招呼:“安同志,你哪里不服吗?”
安六合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撑起雨伞,走进了无边的黑暗里面。
她回到了木板房这里,看着被水淹没的房间,这才发现自己连最后一处清净地都没了。
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岛上闲逛,看看盐角草,看看海岛淹没的程度,心里有个数。
正走着,远处过来个人,打着手电撑着雨伞,焦急地寻找着。
见着安六合的时候,那人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加快了脚步,迅速接近。
到了跟前,周中擎直接扔了雨伞,把她抱在了怀里:“大晚上的,你吓死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安六合没想到他会来。
这会儿见到他,还挺开心的,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身后的感觉。
她也扔了伞,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在雨幕下,在大地上。
两人很快就湿了全身,无处可去,索性提前往山洞那边去了。
路上周中擎牵着她的手,在雷声轰鸣的间隙里告诉她,是唐红军担心她出事,所以去吧他喊了起来。
“他为什么不喊别人?”安六合纳闷了,这唐排长看着是个老实木讷的人,没想到还挺懂得揣摩人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