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陈先生挂念。”
“七叔现在已经好多了。”
听到陈望这话,宁河图微微躬身,目露感激之色。
说实话。
陈先生于宁家,算得上是天大的恩情了。
若不是他,困扰自己二十年的断脉之伤,绝无可能有恢复之日。
宁家式微之势,也难有回天之机。
但因他一人。
短短数月时间里。
宁家不但一改颓势,更是一跃成为了武道世家魁首。
当然……
这只是明面上的光景。
放到几天前,陈望或许也会这么觉得。
但经历了今晚那一幕。
他方才知道,自己还是井中观天了,仅仅是被天象异变吸引而来的,就有三位至强者。
这座繁华都市下。
还有多少武道强者,甚至修行中人隐藏,实在无法想象。
不过,在宁河图以及宁家人看来,如今的形势,已经是往常想都不敢想的变化。
他们明白。
这一切都是拜陈先生所赐。
前日,从宁家离去后,宁辕拖着病体,与宁河图在后院又继续相谈了一个多小时。
那位宁家老祖宗,强撑着不适,反复叮嘱着他。
主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无论何时,都要让宁家晚辈记住陈望的恩情。
但凡敢对先生不敬者。
驱逐宁家!
这一条,当要写入家规之中。
宁辕活了近百岁,一辈子曲折坎坷,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一切。
年少时,山河破碎、战祸遍地,一家人南下北上,颠沛流离,等到好不容易时局稳定,白手起家,等于披荆斩棘,何等艰难。
更不要说后来。
说句不客气的话。
他这辈子见过的人,比一般人吃过的盐都多。
在他心里,能与陈望比肩的,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眼下才十七八岁。
便已经崭露头角。
他日潜龙出渊,必然能名动天下。
他两只脚都已经踏进了棺材板,可能看不到那一日,所以才越发焦虑,硬撑着也要跟宁河图说清楚。
机遇这种东西。
可遇而不可求。
抓住一次,宁家扶摇而起。
若是抓住第二次。
宁家未必不能如那些顶尖世家一般。
医武传世,屹立千年而不倒。
宁河图当然懂得,他比谁都要清楚陈望的实力和潜力。
麟龙之姿。
终有飞天之日。
能在这个时候结下一份良缘,是多少人眼红不来的机会。
尤其是。
他每次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他时。
陈望都会以另一份惊人之举,打破他的认知。
仿佛在他身上。
笼罩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让人无法揣测。
而越是如此,心里那种敬畏之意,便越发浓重。
别的不说。
困扰医道界这么多天的医道之争,光是这几天,他书房的门槛,都快要被那些老伙计给踏破。
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请他出山。
如同当年张家那个疯子肆无忌惮的乱来时。
也是因他出手而结束。
可惜……
今时不同往日。
这趟来到中海的三个苗疆蛮子,比起张狂奴还要可怕。
所以他才会按兵不动。
但从陈先生插手此事后,仅仅一个小时不到,一切便已经风平浪静。
这等实力,又岂是常人能够做到?
如他这样的人物,就算高高在上,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对,反而会认为,他们就该如此。
但偏偏……
刚做完那样一件大事的陈先生,还能心念七叔身体,让宁河图心里更是感慨。
“吕雁呢?”
“先生尽可放心。”
“她很有自知之明,放她自由后,便一直在房间内修行,从未踏出半步。”
宁河图收起情绪,恭敬回应道。
闻言,陈望不禁点了点头。
那女人有着远超寻常人的果断,心思细腻,看待问题鞭辟入里。
只要不是疯了。
她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气海印记,比起金针封脉更甚百倍。
纵然她能侥幸逃回海东香堂,请动梁蟾出手也无用。
他设的局。
丹劲以下想要破除,绝无半点可能。
何况,就算丹劲以上,只要不能在瞬息之间解决,陈望一个念头之下,就能置她于死地。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平静一笑。
陈望转而看向宁河图。
后者顿时心领神会,朝一侧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先生,请!”
宁柔也跟了上来。
哪怕能和先生多待几分钟也是好的。
感受着她眼神里的惊喜,宁河图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无奈之感。
女大不中留啊。
以前只要一提女大当嫁之类的词。
这丫头就会表现出强烈的抵触。
更别说世家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联姻。
那个不愿,简直刻在了脸上。
哪里像现在。
整天嘴上先生长先生短,一说陈先生,发自内心的欣喜、爱慕,几乎都掩饰不住。
眼看两人走远。
宁河图摇了摇头,不敢耽误,快步追了上去。
不多时。
三人便到了后院小屋之中。
担心七叔身体,宁河图专程派了三个人,二十四小时昼夜小心看护。
放到以前,七叔他老人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总说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
真要死了,那也是阎王点卯,该有这一遭。
但那天的情形,实在是把宁河图给吓得不轻,就算七叔不同意,也得把这件事给办了。
进门时。
宁辕正靠在躺椅上,背对着大门。
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就着头顶灯光,慢条斯理的读着。
不时还会停下。
拿手从水杯里蘸点水,在一旁的茶几上写着什么。
他这人从来闲不住。
在床上躺了两天,浑身都不对劲。
就这还是宁河图硬着头皮强行要求的结果。
此刻,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宁辕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这个点敢来后院的,也只有宁河图一人,估计又是来劝自己多休养那一套。
那小子,以前拗不过自己。
现在倒是奉了圣旨。
动辄就把陈先生的话挂在嘴边。
一副不是我要那么做,实在是先生命令不敢违抗的意思。
关键是,他都这把年纪了。
本来觉就少。
整天这么躺着,一身骨头就跟僵化了似的。
还是得多起来走动,活络活络筋骨,人有精神,病才好的快。
“得,老头子我一辈子都不愿听人吩咐。”
“这临头到了,反而被你小子管得死死的。”
宁辕将手上的书一合。
撑着躺椅的扶手就准备起身。
实在是不想再听宁河图的唠叨。
“看来,宁老前辈恢复的还不错啊。”
只是……
正要起身。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坦然的笑声。
宁辕一下顿住,然后回头……目光落在大门处那道年轻修长的身影上。
虽然逆着光线。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先生?”
“这……老头子还以为是河图。”
宁辕摇头一笑,满脸错愕。
而眼看他要站起身,陈望赶忙上前几步,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
“这不刚好送宁柔回来,正好顺道来看看宁老前辈。”
“老头子惭愧,陈先生日理万机,还要麻烦你来。”
“别别别……”
即便脸皮再厚,听到日理万机几个字,陈望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顶多也就是练武、打坐、修行、吐纳。
然后撩撩老婆、逗逗小姑娘。
日子过得轻松悠闲。
这要是都能叫日理万机,那古代那些皇帝也太冤了。
“对了,宁老前辈,可介意在下为你把把脉?”
“求之不得。”
眼前这位,可是药王谷当代传人。
宁辕虽苦心钻研了一辈子的医术,但在陈望面前根本不够看。
这两天,他其实为自己诊过好几次脉象,宁河图一有空也会前来查探。
除了气血还稍显孱弱之外。
其他已经没什么问题。
眼下让陈望把脉,也是为了图个心安。
见他答应下来,陈望也不耽误,身形微微前倾,探出两根手指搭在宁辕腕间,稍一查探,他就有了大概的判断。
“老前辈身子骨还是硬朗。”
“不过,还是得多注意休息,按时吃药。”
一听这话,旁边的宁河图松了口气的同时,立刻附和道。
“呐,七叔,这可是陈先生说的,你可不能再任性了。”
“你小子……”
宁辕面露无奈,笑骂道。
见此情形,饶是陈望也不禁悠然一笑。
倒不是别的,只是这位宁家老前辈对宁河图的称呼太有意思。
要知道,宁河图都已经年近古稀。
早就过了爷爷辈。
只是在宁辕面前仍旧还是晚辈。
尤其是两人的相处方式,轻松随意,没有那些大家族里所谓的家规族谱,严格森明,有时候光是想想都会让人窒息。
待了片刻。
陈望看了眼壁钟,已经过了十点。
他也不耽误,起身告辞。
“我送陈先生。”
宁辕又要起身,不过这次不等他说话,宁河图便主动接了茬。
“您老就好好休息吧。”
“这都快十一点了,我去送陈先生就行。”
“行行行,你小子,恨不得老头子我一天二十四小时躺床上是吧……”
宁辕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七叔,您老这可就冤枉我了,总得吃饭喝水散散步,这么算下来的话,勉强躺够二十个小时吧。”
“你小子……”
本来还在欣慰,宁河图这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
但月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
二十个小时,跟二十四小时有什么区别?
见七叔作势抬手要打。
宁河图立刻往外跑去。
哪还有半点宁家家主的气象?
见到这一幕,陈望也是瞠目结舌,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头子,竟然还跟小孩似的。
错愕回头。
恰好迎上宁柔那双更为茫然的眼睛。
两个人四目相对,然后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