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并不遥远的距离,她看到了凤儿,凤儿也看到了她。
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
凤儿急忙低下头,转身就要往回走,却又被熊哥狠狠拉着。
“凤儿?”
阎玉喊了声。
凤儿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有着怔怔的、痛苦的、羞愧的、难以面对的
“你是来盛粥的吗?”
阎玉温柔的声音响起。
凤儿忽地眼睛红了,泪水直接就流了出来。
熊哥一看有戏,急忙拿了碗道:“是是是,我们来盛粥。”
说着,他就拉着凤儿跑了过去。
阎玉看了眼熊哥,没说什么,而是给那碗盛了盛满,又道:“凤儿,你们两个人,应该两个碗吧?”
熊哥忙道:“是是是,两个碗,两个碗。”
旋即,他又摸出一个递了过去。
阎玉再度盛满,然后笑着道:“不够一会儿再来。”
凤儿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落下,她轻声呢喃着喊道:“阎姐姐,对不起”
阎玉温柔地笑了笑,却没接话,然后又转向下一个人,喊道:“后面的来。”
银溪坊的坊牌上,犹然覆雪。
雪上站着一只不显眼的雪白小雀。
小雀双目似有人性,正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而随着熊哥与凤儿吃完粥,走入银溪坊,那白雀也振翅飞起,入了高空,静静地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熊哥来到了县衙,他要通过捐钱、以及那位莫须有的大商人置办酒楼的计划而留在银溪。
“是是是,我们从小墨坊来的。
真的是小墨坊的,刚刚阎大奶奶叫了我家婆娘名字呢,好多人都看到了。
我们过去都熟的。
说句大胆的话,过去.我和李长老还一起打过猎呢。”
熊哥絮絮叨叨,攀扯着关系。
而近日值守于县衙的血刀门弟子一时也没决定,道了声:“等消息吧。”
当天傍晚,心急如焚的熊哥又跑来了。
那血刀门弟子丢出个牌子,道:“行了,去棚区买房吧。”
熊哥欣喜若狂,道:“这这是不是李长老或阎大奶奶关照了?”
血刀门弟子冷笑一声:“李长老怎么可能管这事儿?这是最近门中最近鼓励置办产业.你运气好。”
熊哥又行了一礼,拉着凤儿跑远了。
当晚,他们就去棚区买了套房子。
凤儿开心地道:“我们有家了我想在后院种花。”
她转着看着,明明是小小的屋子,可她的眼力有未来。
熊哥却根本没管她说什么,而是道:“我出去一下,买点东西。”
“注意安全呀”凤儿关切地道。
很快,熊哥跑到一处幽暗巷角,扫了扫四周,见没人,便抓着砖头往地里插去,插出了个形状,这是清香将军营地的暗号:两天后,此处一见。
他是留给另一个来银溪之人的。
至于地点,因为那人对银溪熟悉,所以提前约好的。
做完这些,熊哥匆匆离去。
深巷的老砖瓦上空,
白雀于天风里飞落,静静看着那插入泥土的砖头,
数息后.又拍打着羽翼飞远。
第二天,傍晚,熊哥跑来一看。
对方也用暗号给了回信。
熊哥大喜,这说明那个兄弟也已经到银溪了。
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
第三天晚。
熊哥跑来和对方碰头了。
那人是个九品,熊哥还不是,但大家都是清香将军麾下的十夫长,也都知道这一次调查关系极大,此时也顾不得内斗,而想着精诚合作。
两人互相交换了下信息。
浅表信息,两人都查到了。
那就是这山宝县原本第一高手是血刀门门主铁杀,第二高手是孙家家主孙剑罡,第三高手是魏家家主,第四高手是血刀门副门主鱼朝瑾.
但现在却有一位血刀老祖横空出世,这血刀老祖轻易地秒杀了孙剑罡和公输羊,覆灭了孙魏联军攻入内城的精锐。
可这消息,两人来之前其实就已经知道了,毕竟当初清香将军本来都准备攻城了,之所以临时叫停,就是因为这位血刀老祖。
原本血刀门和孙魏即将大战,从而带来“趁火打劫”的好环境,可血刀老祖却直接将这混乱给镇了下来。
“这消息可交不了差。”那名九品十夫长道。
“是啊.”
熊哥赞同,“我们得弄清楚血刀老祖究竟还在不在山宝县,或者在不在山宝县附近。”
那九品十夫长一拍大腿道:“这怎么查?”
说罢,他又笑笑着看着熊哥道:“你不是说你婆娘能搭上李长老那条线嘛,不如让她去内城看看?
将军都说了,那位李长老可不简单,说不定能听到点儿什么呢?”
见着熊哥为难的模样,那九品十夫长凑过来阴阳怪气道:“熊哥,不会是吹牛的吧?这可是在大家面前,在将军面前说下的话你若做不到,我必据实汇报。”
熊哥脸色一变,道:“放你粮的屁,我怎么会吹牛?”
说罢,他沉默了下,道:“我试试。”
两人匆匆见面,又匆匆散去
不远处的屋檐上,有白雀振翅飞远。
当晚,李元抱着那份“有形无魂”的“吐魄功生命图录”,在摇椅上反复看着。
他用了一切办法,甚至连前世“狗哥参悟太玄经的法子”都试过了,可那些漫无目的的线条并不是气血流转的方向。
杂乱无序,没有半点规律。
良久,少年放下书册。
门外还传来练功的声音,那是三个孩子在练功。
只不过,小剩和妞妞练的不再是回柳功,而是血刀门的入门功法。
年年练的是她父亲老唐的功法。
老唐那功法,李元其实去问过,也弄明白了老唐走的是傀儡路子。
他请教了老唐,老唐也教了他。
结果,老唐教的他都懂了,可也就是懂了。
李元后来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去钻研那个,以期入门,但傀儡法门显然偏向数学,而且要求很精确,想要入门不仅要练,还得做题目。
李元做了几天题目,只觉脑子发晕,梦回高三晚自习的题海之中。
然后,他暂时放弃了。
忽地,门外有多出了脚步声,娇小玲珑的美妇推开门,笑道:“相公,吃晚饭了。”
李元招招手。
阎娘子凑近,却被李元一把拉入了怀里。
阎娘子娇躯发热,轻声道:“孩子们还在外面呢。”
李元一挥手,劲气将门带的关上。
阎娘子提起长裙,跨骑如上马,随着摇椅摇摇晃晃
这姿势也只有她能做,换老板娘便显得不和谐了。
片刻后.
“好了吧?
开心了吧?
我的好相公。”
美妇脸儿通红,如桃花,如晚霞,不知是羞的还是累的,然后又嗔了句,“看你晚上怎么办?”
李元将她一拉,让她扑倒在自己身上,然后忽道:“这两天,如果凤儿来找你,你带她来内城,然后留她在厢房过一晚。不要让别人知道。”
阎娘子俏脸显出错愕之色,她轻声道:“我和她已经恩断义绝了,她若以难民身份去盛粥,我会叫她一声,可若是私下里我.”
李元轻声说着他所知道的事,以及之后的打算。
阎娘子愣愣地听着,美目逐渐儿瞪圆,她又猛地坐起身,震惊地看着胯下的相公,“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一天你也没出门吧?”
李元又把她拉了回来,凑她耳边道:“你家相公天人合一,开了天眼呢。”
“哪儿呢,哪儿呢”阎娘子支肘,趴在他胸前,俏皮地用手抚着他额头。
开天眼一般都是眉间之上开第三只眼
摸了会儿,阎娘子嘻嘻笑了声:“吹牛。”
然后翻身下马,道:“我会照办的。”
李元笑道:“人家土匪都要攻城了,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阎娘子凑近了轻声道:“这还不是因为.我家相公是血刀老祖嘛?”
说罢,她比了个手势,双手剁剁剁地砍着,面色肃然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血流成河,庇护一方!”
李元自喃一声:“我可不是为了庇护一方。”
阎娘子笑道:“都一样!”
第四天,没动静。
第五天,凤儿腆着脸来到了蘅芜酒楼,说找阎大奶奶,而阎玉刚好在,便直接从楼上走下。
凤儿脸颊通红,不敢看她。
她以为阎玉也会无视她。
可她的以为出了错,阎玉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到桌边,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都是些过去的往事。
凤儿只觉如在梦中。
而这美梦还未结束,在傍晚的时候,阎玉直接拉着她去内城做客。
凤儿本来还想着回家和熊哥说“人家不可能带她去内城”,可现在她还没开口就已经完成了目标。
马车上.
凤儿忽地道:“阎姐姐,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害你!
我.我真的错了。”
黑暗里,阎娘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晚风吹开了马车的车帘,光明落入车里,照在阎娘子的脸上,而凤儿却整个儿沉浸在黑暗里。
两人都带着笑,彼此看着。
阎娘子牵起她的手,终于轻声地道出一句:“我原谅你了。”
这一刻,凤儿只觉神魂颤摇,目中所见.惟有光明,心底那重重叠叠的怨气也被落入了一丝纯净的明亮。
她张开嘴,红着眼,如发誓般虔诚道:“无论是我活着,还是我死了,无论是这一世,下一世,再或者下下世,我永远都不会再害你。”
阎娘子笑了笑,道:“我相信你。”
当晚,凤儿见到了李元,可李元并不理睬她,其他人也不理,只有阎玉在和她说着话,又给她夹着菜,再后给她安排了房间,让她住入了暖暖的厢房。
可对凤儿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其实熊哥让她进来是打探信息的,但凤儿并不想打探,等明天回去她就说她打探了,但什么消息都没有。
半夜
厢房里忽地刮入一阵冷风,凤儿被冻醒,她哆哆嗦嗦地起身要去关窗子,却骤地听到窗外不远处传来对话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却刚好能被她听到。
隐隐约约间,凤儿只听到“血刀老祖在内城闭关,一应人等不得打扰”、“需以血试刀”之类的话.
凤儿不敢动,而门外声音很快平息,她这才悄悄关了窗,在塌上久久无法平静。
熊哥要她打听的就是血刀老祖的事,而她竟听到了。
凤儿看着天花板,皱眉想了起来。
第六天,早。
阎娘子拉着凤儿吃了早餐,便带着凤儿回了银溪。
凤儿一到家,熊哥就焦急地拉着她问:“有没有打听到?”
凤儿轻叹一声,然后说了一番昨晚她悄悄外出,然后在某处听到对话,隐约说是“血刀老祖在内城闭关,一应人等不得打扰”、“需以血试刀”.
当天下午,熊哥就以去见大商人为名,直接买了快马,带着凤儿离开了银溪,又从梧桐坊的北城门离开了山宝县。
天空中,一只白雀飞呀飞,从高处跟着两人
在跟着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后,终于来到了一处荒山。
荒山山路攀援而上,可见在风里矗立的简陋山门,以及旗子上写着的“清香”两字。
白雀盘旋两圈,也不进入,只是落足在高处的一根树枝上,藏身在常青林叶中,静静观望。
然后
白雀见到了一个身披铠甲的男子。
见到了众人对那男子行礼,口呼“清香将军”。
白雀眼中映出清香将军身侧的数据:220~240。
暖屋里,少年睁开眼,喃喃道:“居然比铁门主强了5点综合实力,不错不错。”
旋即,他就舒了口气。
他的心.安了。
既然能一刀一个清香将军,那清香将军也不足为虑了。
更何况有了这个消息,清香将军应该也不会再进攻山宝县了。
而山里,屋中,灯火通明,酒水横流,再里则是传来凄厉的声音.
熊哥正勾肩搭背,对周围山匪道:“老子说话算数吧?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说带回来给你们玩玩,就带回来了,哈哈哈。”
“熊哥仗义!”
“不,不能再叫熊哥了,百夫长,百夫长仗义,哈哈!”
有个山匪不合时宜道:“熊哥,你家婆娘啊,你怎么舍得的?”
熊哥冷笑一声:“呸!早打听清楚了,老子外出,这贱货就勾三搭四。老子以后要婆娘多得是,不缺这一个贱货。”
屋里,笑声和怨毒的惨叫交织一处,可这山匪们早司空见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