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汉军闻令,同时翻身下马,穿着军履的双足齐齐踏在地上。
匈奴人是徒步,霍去病要求检验军阵威力,汉军就不能依仗骑兵优势。
整个军伍让人感觉心悸的是在生死交战前,仍没有半点交流,肃穆中透出的只有杀气。
他们下马后拍了下战马的颈子,马匹就自行走到校场边缘,等候主人。
刀、盾,匈奴兵亦是人手一件。
要知道这些匈奴兵在成为俘虏后,会被绑成一串,佩脚镣或锁具来劳作。
而整日的劳作,让他们的身体素质仍保持在水平线以上。
此刻一旦解除束缚,这些匈奴人立时凶焰大盛,捡起给他们的刀剑,皮盾,扭头就往高台方向看过来,目光凶戾,如同囚笼里的恶狼。
要不是顾忌着高台下持弩而立的汉军,他们必会冲击高台。
“冠军侯,你还给他们刀剑和盾具……这…这哪里是操训?”刚才的文臣面色愈发苍白。
并不是所有官员都有修行,有些单纯是靠某方面的才能入朝为官。
没有修行,又是文官,大抵第一次见这么可怕的场景。
忽然有一个高大的匈奴兵,振臂大喝,用手里的长刀敲击另一只手里的皮盾,宣示勇武。
众匈奴兵在其呼喝下,迅速聚拢,排出匈奴人惯用的三角阵。
不论是骑兵还是地面战,匈奴人都愿意用三角冲阵,因为稳固,简单,变化快。
以一点为锋芒,另外两点随时可以张开变雁翼阵,或回缩往另一个方向凸起,变成棱形阵,前阵转后阵,全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
“他说他是匈奴的千骑长,让其他兵众听他指挥。”
霍去病和卫青研究过匈奴人的战争,甚至文化、修行等领域。
两人都会说简单的匈奴语。
霍去病亲自给皇帝翻译:“匈奴人说我们汉军的阵列繁复,并不实用,他在给这些被囚的匈奴人进行战术安排。”
几句话的功夫,场上形势变化,匈奴人快速完成了三角战阵的组合。
只看列阵速度,就知道这些囚徒本是匈奴精锐。
咚咚咚!
鼓声低沉,缓慢。
这是命令队伍前推,杀阵展开的鼓讯。
鼓声逐渐密集,紧促。
匈奴人的杀性反而先一步被激发,往汉军逼近。
哈!
汉军齐声叱咤,队列变化,千军收紧。
队伍中间的部分却开始往两侧分开,形成独立于大队的小队列。
在呼吸之间,两千军众分合,变成了正好十个方块的小阵列。每个小方块阵或百多人,或三四百军不等。
十个方块看似分散,实则共同组成一个方中有圆,圆中藏方的大阵列。
“十阵相合,断而不散,彼此呼应,处处杀机……这是十面埋伏的军阵!”
董仲舒牢牢的盯着场上变化。
“兵法有云:左、右、中、前、后军各有分地,分地者,东南为前,西南为右,东北为左,西北为后,左右前后之中为中,是为十面埋伏。”
司马迁和白羽等人也在瞩目战阵变化:“师尊,这看起来像十面埋伏,但又有不同?”
“确有变化!”董仲舒道。
轰!
匈奴兵大步奔跑,结阵冲击汉军。
汉军队列立即有了针对性转变,中央区域的两个阵列,齐齐后退回缩,后方两个阵列上迎,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战阵弧面,承受冲击。
砰!
有匈奴兵挥刀砍出,势大力沉,却发现砍中汉军盾面的刹那,像是被一股气机卸掉了。
汉军的弧面战阵内凹后拉,仿佛形成了一种战阵汇集带来的牵引力,将匈奴冲阵最尖端,力量最凶狠的几个匈奴人的力量缓冲掉。
此时侧翼长枪闪电戳刺,被凹面吞掉的几个匈奴兵瞬间被贯穿胸口,有人手里的皮盾居然都被枪锋戳穿。
战阵相合,如千军汇聚,增强了攻击力……董仲舒暗忖。
这些变化,在照面间发生,快如光火。
军阵鼓荡,从凹面转为前推,以盾为防,长枪连续戳刺,形成一个枪锋迎敌的攻击角。
后方队列跟进,节节紧逼,锋芒乍现,顷刻间就变成了杀机四溢的锋矢阵!
推!轰轰轰!
汉军整齐前行的脚步,像战鼓般一声声响起,牵动人心。
此时战阵全面转攻,后列的部众为根基,同时发力,力量传递推给前排,经过叠加,从最前端的一点爆发。
每一击呈现的力量,皆能推墙裂地,涌向匈奴兵!
刘清的手悄然捏紧了裙角。
场上的战阵变化,她只认识稍许几个,了解最深的是锋矢阵,上回霍去病统六十禁军时曾用过。
无物不破的攻击力,让她记忆深刻。
锵!锵锵!
收放,进退,张弛,内凹,戳刺,盾列!
战阵不断变化,每个位置的士兵只做自己的事,组合在一起就像一个两千精锐组成的庞然大物,攻防转换,此进彼退。
整个战阵如同一件处处藏锋的兵器,进退间让对手随着他们的进退而进退,变化而变化,完全掌握了战场节奏。
事先没人想到,战场杀敌,还能有这么强的可观赏性。
战阵衔接,不给对手半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