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蓝氏城。
中军大殿内,主帅布托盯着米特里达梯二世让人送来的谕令,默然不语。
他身畔是拉特斯和图塔赫两员大将。
拉特斯的颈部,胸肋,胳膊,都有伤势。
尤其是颈部的伤,差稍许便切断了他的颈动脉。
他被陈庆和赵安稽奔袭那次,险死还生。
而帕提亚军此时的处境也有些尴尬,被霍去病和卫青联手,铁甲军遭重创,合瓮城丢失,粮道受限。
好在卫青那边有巫蛊之术爆发!
布托正积极谋划,打算反击汉军。
但随后就有消息从帕提亚送来,白砣石大坝被掏了!
白砣石崩裂,倾泻的水势,将下游沿途遭遇的水坝,一并冲开。
水泻千里,根本无法封堵。
对帕提亚来说,坏消息还不止此。
汉军有一支兵马,在帕提亚境内宣战!
布托拿起随同国主手谕一起送来的另一张皮卷。
卷上描绘的是那支汉军,在帕提亚境内的大致活动路线。
“这上面的勾画,为什么有许多位置断断续续?”
布托询问来送国主手谕的机枢大臣密斯陀。
密斯陀四十七八岁,常人身形,脸上时常带着笑意,嘴角有两撇上翘的褐色胡须,特点鲜明。
“虚线是因为对方时常隐迹,后来根据其露出踪迹时的作战目的,才大致推断出其行军路线,不确定对不对。”
布托眉峰紧皱。
从这张皮卷上看,进入帕提亚的汉军,用两天时间,连续奔袭破坏了帕提亚四座城池。
两天四城!
还都是极具规模的大城。
关键是其作战路线,没有规律可寻,四座城池彼此根本不挨着。
这种毫无规律的行军,想对其实施封堵,难度非常大。
帕提亚国主已派出和布托齐名的统帅提乌斯,统兵追缴这支汉军。
密斯陀瞅瞅布托,道:
“提乌斯让八千铁甲军散开,呈半环状,并联合轻骑部众,往我帕提亚以北的木鹿城接近,准备逼出入境的汉军。
让人意外的是那支汉军在提乌斯出兵当晚……突然出现在国都之外。”
“国都!”
布托的瞳孔下意识的缩了缩:
“如果汉军的目标是国都,那么他们入我帕提亚以后,在北部打运动战,四处奔袭,连破四城,就是在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为奔袭国都做准备。”
声东击西。
没有哪个帕提亚人能事先想到,汉军仅凭入境的几千人,就敢攻击帕提亚国都。
“国都被袭,得众神赐福,蕴含神力护持的东城门被击碎。城墙上的鲜血,现在还在。
对方有一支队伍,不知如何摸进了城内,连王宫的城门都险些被攻破。”
密斯陀脸上露出稍许惊色:
“当晚还是国主亲自引动众神之力,且乌提斯及时反应,统兵回援,呈前后夹击之势,那支兵马才临时退走。
我在城内,亲耳听到汉军攻城的喊杀和马蹄声。”
密斯陀对布托道:“战后乌提斯非常愤怒,亲自统轻骑追赶。对方居然在城外的博翠原设伏,根本没逃走,反过来对乌提斯大帅的兵马进行伏击。”
布托身畔的图塔赫和拉特斯,都是心头一紧。
对方孤军深入,还敢如此张狂,将他帕提亚的国境,当成自己的主场来打,频繁反击。
“胜负如何?”布托问。
“不知道,乌提斯回来后没说,但他的兵马折损不少,回来便告知国主对方有隐匿行军的神术,速度快的像是得到了执掌闪电的神祇赐福,来去无踪。
乌提斯说想留下对方,需调动至少六七万以上的兵马,将其逼到一个区域,动用神力之眼,才可能洞察锁定其位置。”
密斯陀道:“但白砣石大坝被破,淹没的良田,城池,放牧的牧场。这些相加,损失之严重……若不早作应对,我们会越打越被动。”
布托深吸了口气。
短短数日,汉军造成的破坏力,已瓦解了帕提亚后勤对征战的支持。
“所以国主下令让我们收缩防线,统兵从蓝氏城往西北向,我帕提亚的木鹿城行进,以木鹿为依托,构筑新防线。
我帕提亚要转为守势?”
图塔赫和拉特斯到此刻,才听明白,国主专程派遣机枢大臣过来,是为了让前线收兵。
“大月氏已被我们占据!
这里土地肥沃,沿河物产丰饶,只需稳占大月氏,再有数年缓冲做储备,我帕提亚的国力必可再次攀升。”
图塔赫粗声说道:“绝不可在此时收兵。”
拉特斯也道:“我们的损失,不从汉军身上找回来,如何能退?”
他看向布托:“我们正准备用兵,破汉军营地就在眼前。”
布托将目光看向窗外盛烈的阳光,沉吟了好一会:
“与我们交锋的汉军主帅,是我遇到过最强的对手之一。我们虽有作战准备,但即便我们再次出兵,亦未必能占到便宜,很可能继续增加消耗。
我……同意撤军!”
“国主就知道大帅会以国事为重。”
密斯陀喜道:“国主让大帅把大月氏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所有城池都以火烧掉。
我们得不到也不能给汉人留下。
就让这里成为一片荒地,汉若想占据,就要重建,待我们缓过今年,再打回来。”
两日后,大月氏王都蓝氏城窜起冲天的烈焰。
这场大火,将彻底烧掉蓝氏城的旧日痕迹,成为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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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正午。
八月骄阳如火,走在宫内的长廊上,耳畔能听到蝉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