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听话得来!我还在那里请了洋老师,画油画,潜水,还开赛车哒,我拿了赛车的证书哦!哎呦我心疼的呀,这得多少钱?我女儿说了,挣钱就是给我花的!干嘛天天想着带孩子,哎呦累得腰也疼,眼也花,万一带不好,还被说,不公平的呀!都忙活一辈子了,要享福哒!殷天猛一拍桌,恢复以往豪迈,“您就跟她这么嘚瑟。”
张乙安一摊手,“两个包,油画课,潜水课,赛车课,迪拜豪华游,是吧?来,拿钱。”
一桌子人终于不再强忍,抚掌大笑。
殷天吃瘪地看张乙安,“这就是种比喻小妈,文学修辞。”
余光有影子恍动,她飞驰捕捉,瞥向41号,一黑影迅速掩到窗帘后。
即便再快,她还是认出来了。
殷天定了定神,变得勤快起来。
不动声色地涮牛肉、涮虾滑、涮豆皮、涮羊肉、涮撒尿牛丸、涮土豆片……
装了满满一碗,她拿两瓶饮料挡着碗,谁都没看见。
瞧着张瑾澜差不多要登门了,殷天起身,“我吃多了,遛弯去迎张教。”
她顺手又藏了瓶北冰洋,裹着大衣往外走。
出了院子,鬼鬼祟祟地回头张望,身子一避,闪进了41号院。
她还是不敢轻易踏入这地界,双拳捏紧,后牙啮咬,火速地敲门。
米和开了门,殷天也没看他,开始掏大衣。
掏了半天扯出来一瓶汽水,又掏半天,举出来一个碗,“趁热吃。”
似是毫无留恋,送完就缩脖子抬脚走。
米和讶异地看着一手汽水,一手菜肴,“小天!”
殷天停下来没回头,凶巴巴,“干吗?”
米和笑得像个天真孩童,“你怎么知道我饿啊?”
殷天强行压下躁急,点了根烟,想说又没说,踩着一地枯碎的黄叶径直离开。
张瑾澜的车已经拐进虹场路,她抬手一拦,窝了进去,“去长河家园。”
张瑾澜匪夷所思,“我是过来吃饭的。”
殷天拉下安全带,叼着烟眯眼看她,“你是人民公仆,心灵卫士,是过来破案的,长河家园!”
八街九陌,华灯恍恍。
梧桐大道的落叶裹地,铺就着一条色泽丰润的黄金之路。
“我看了高烨的病例,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伴有双相情感障碍,低落和高涨的反复交替比其他病患更加频繁,他一直通过服用药物来抑制,恢复的还算不错。张美霖不止在咨询室刻意制造相识的机会,她在生活里也跟踪过他两次。”
张瑾澜红灯刹车,“你想让我怎么查?”
殷天拉开大衣散味,里面全是浓呛的红油味,“我想知道一个近乎重度抑郁的女人,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康复吗?”
“不可能。”张瑾澜斩钉截铁。
“我也这么认为。”
推开张美霖家门,殷天直奔卫生间,“就从这儿开始,每个人的笔录里都提到她会一夜夜泡在冷水里,会做两人份的饭菜,会在饭上插三根香烟。”
殷天迈进浴缸,躺了下去。
张瑾澜观察着卫生间的布局,和洗手台上的化妆品,“有强迫症,一丝不苟,红色的瓶子会用蓝纸包住,畏惧明亮。”
殷天以卧在浴缸中的视角打量周遭,左边、右边无异样,前边、后边无异样。
上边、下边无……
殷天仰着的头突然不动了,凝睇了很久,手背揉了揉眼,爬起来接着看。
“张瑾澜!”她提声一喝。
张瑾澜双眸顺着她目光向上一抬,亦是惊诧,那是一个手绘且粗糙的六芒星。
殷天扯进来两把椅子,相互搀扶着攀爬。
她用小指轻轻一刮,一闻,是陈旧的褐色黏血,不是笔画的,是有人拿鲜血涂绘出来的。
“坦陀罗教派,见未来,知过往。”
“还有一种说法,正三角为阳,反三角为阴,代表生命轮回。”
殷突然想起什么,“祭台,祭台,六芒星……”她手脚并用地冲进客厅,看到了餐桌摆放的位置,眼睛乍然亮堂起来。
“笔笔笔,我要笔。”她又奔进书房,扯了张白纸画起来,“三个月前楼下的住户说楼上每到夜晚就会摆弄家具,很吵。”
殷天根据家里的房间布局,画出草图,再相互连接每个房间的中心点。
不是六芒星!
是一个扭曲的五芒星!
殷天惊怖地看着张瑾澜,“怎么会?”
张瑾澜抚摸着餐桌,“它在正中央,那三根香烟不是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