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沉静,愈是惧惧不安。
庄郁用纸巾擦脸,瞥眼瞧她,“你怎么找到的他们的?”
殷天答非所问,“你没有带人来,我以为卢老板会给你派人手呢。”她眼神一挑,笑得恍恍惚惚。
“你认识卢老板?”
“不认识,听到你俩电话了,说得那叫一个热闹,陈谦知道吗?”
殷天的烟一根接一根,呛得庄郁直咳嗽。
“你到底想怎么样?就因为我父亲被叶绒撞死,我就应该是凶手?我就应该睚眦必报?”
“一个孩子死了,母亲会有多伤心?”
庄郁遽然侧脸,瞋目怒视,“你要干什么!殷天你是个警察你要干什么!”
殷天噙了两声怪笑,“那么大反应干吗,我就问问。”
见庄郁冲冠眦裂,她笑得畅快极了,“我吧,倒不是母亲,也不能算兄妹,算发小,比发小亲,亲多了。有人啊拿着粗粗一根长针戳他耳朵,扎他心脏。孩子没死透,从二楼蹭到一楼的门厅,爬了几个小时,嗓子都喊烂了,他也是个孩子,比陈念阳还小,小三岁。我伤心死了,真的,感觉那人是在用针戳我。”
庄郁默默不语。
殷天吐烟,“长针扎进耳道,什么体验?”
庄郁依旧不理会。
“庄主任,我请教问题呢,大长针扎进耳道里,什么体验?”
庄郁不耐,“鼓膜、锤骨破裂,穿透中耳和前庭,耳蜗破损,神经受创。”
“疼吗?”
“应该疼吧。”
“我也觉得,挺疼。”
殷天扭开CD光碟,那毛骨悚然的曲调乍然涌现。
是桑国巍临死前吟唱的调子,也是她的手机铃声,是亚利桑那州的鬼民谣,是敬拜亡灵,诅咒生者的巫歌。
殷天先是轻轻地哼,而后忘情地大唱起来,简直旁若无人。
若是有个盆,她能击盆高歌。
那豪迈和乖张让庄郁寒冷刺骨,像是在赏看一幕极具张力的舞剧。
殷天像古时的屠夫,喝血酒,吃杂碎,在切割人头前喷出一口精酿,粗鄙不堪。
车外骤雨狂狂,车内诡音冲天。
庄郁死死攥着安全带。
若是再不懂殷天今日要做什么,那真是人头畜鸣!
烂尾的别墅区里。
黑车闭灯而行,幽幽滑向晦暗中那一抹亮色。
殷天在公安大的时候,和胡志鑫学过开锁。
铁丝一绕一抬,大门应声而开。
屋内的诵读声朗朗,带着哭腔,瞬间扬出门外
像声音像是在畏惧什么,越来越大,近乎震耳。
“我的犯罪事实来自于2016年的冬天,这个冬天的每一天我都在金香幼儿园里伤害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天使!他们都叫我小悦姐姐,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花,最好看的小鸟,最好看的月亮!我有愧啊——!”
殷天带着庄郁压身进了玄关,走廊没开灯。
遮蔽的效果让屋内人毫无察觉。
客厅的滑稽景象让两人同时乍舌。
马悦琪披头散发,双颊被扇打得肿胀,妥妥一猿猴的红屁股。
她双手反剪绑在椅子上,嘴唇涂着厚厚一层绿色的黏稠液。
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喷嚏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马悦琪毫无美感地嘟起双唇,似是用尽全力不让那黏液溢入口腔。
庄郁辨认了一会,他们家喜欢吃日餐,那绿色她熟悉,“是芥末……”
殷天颔首,缓缓掏枪。
马悦琪生不如死,她已经含着辣根,念了三天的忏悔书,必须字正腔圆。
喉咙冒烟,喊劈了也得勇往直前,若是让陆一不满意,他便会夜半下楼,将她引以为傲的脸蛋儿抽得稀烂!
“我不是最好看的花!也不是最好看的鸟,不是最好看的月亮,我无言面对他们的赞美啊,我罪无可恕,伤害了幼小的他们啊!我用小针,特别小的针,在监控拍不到得地方,扎进他们的小腿肚子和他们的手肘关节……”
殷天观察着屋内的布局,东侧是厨房和书房;西侧客厅、老人房和卫生间。
书房和楼上两间房亮着灯。
马悦琪一撇头就看见有人闯入,吓得猛一激灵,刚要叫嚷,就被殷天用食指手势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