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和……米和……”
殷天骨子里是个感性的人,随着岁月的沉淀会放大悲恸的体验。
会刻意重演着巍子和胡志鑫离去时,她挫骨扬灰般的疼痛。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的心伤单刀直入!
像大铡刀贴紧她后脖,一寸寸笨拙地向下磨锯,不再是疼痛,是半条命快要飞离。
殷天突然安静了,沉默地抱紧米和,捧住他脑袋。
米和呼吸轻微,她也呼吸轻微,像在水中玩屏息的游戏。
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是他自己崩了伤口,为什么崩伤口,是担心她干蠢事。
她心里透彻,等他醒了,等他鸡飞狗跳了,她一定把他裤头扒了,狠狠揍。
一声急刹。
阿成抱着米和,带着一路惊寒的雨雾冲入急诊。
老莫亦步亦趋。
殷天却没动,倚在车旁。
呆傻地仰头看着天幕魆魆。
原来,一个人有了弱点是这么可怕。
庄郁有了陈念阳,抵死不认罪。
因为她的生命与女儿捆绑在一起,她不允许这污点卷土重来,破碎她的家庭。
她有了米和,变得踌躇不绝。
放弃了20年的那个自己,她不是心软的人,也从不避讳否认进入警校的初衷。
大雨咆哮,劈头盖脸砸她。
她的眼睛、头颅、胸膛、四肢承受不住这滚滚哀憷。
另一个她在拆骨撕肉,斥骂着她的懦弱。
那时那么小,她跟墙上的影子对话,把所有的担惊受怕和绝望心思都吐露给它,就是那影子,现在不依不饶地唾弃着她。
殷天慢慢滑下身子,缩在车边搂紧自己失声痛哭。
她满脸满掌满衣襟都是米和的血。
愣怔地看着手掌的细纹。
泪水雨水汩汩,冲刷着掌心黏稠的血液,还有湿汗漓漓,搅和在一起,越看越脏污。
一对夫妻打着伞从急诊出来,妻子揉搓着眸子,眼眶红红。
殷天的恸哭再次搅乱了她的心神,她驻足不前地看着她。
这哭声太悲戚,太摄魂。
紧缠着大门和台阶,漫上漫下,女孩在雨中被浇灌得升起白烟,满身血泪。
妻子看得动容。
丈夫听得嗟叹,一伸头看见了她腰间别着枪,忙把妻子拽走。
这都是公家人,不知原委,可甭随意起菩萨心。
可妻子上了车,转眼又下来了。
跑到她身侧,将伞撑开,架在殷天的肩膀上,又塞了包纸巾,“没事啊,都会过去的,要哭你进去哭,淋雨感冒。”
殷天悲怆地回头,哪里还有米和的身影。
她又成了一个人,暴风骤雨中孑然一身,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乌漆墨黑,最后连呼吸都堙灭了。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殷天她很不对劲
邢局的车进了第三人民医院,本来想去病房逮人呵斥的。
怕隔墙有耳,索性叫丁一远把殷天带上车。
自从这祖宗到淮阳分局报到后,他担惊受怕!
屁股跟长了刺似的,局长的位置坐也坐不稳。
他咬牙切齿,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就是个肉夹馍,是三明治。
是那肉里的香菜末,三明治里的西红柿!前后夹击,左右逢源,咋做都不对,都有错,都得他扛,那祖宗背后的高山个顶个能压死他。
“你鸣枪,你对着妇孺鸣枪!你疯了不成!”邢局暴怒大喝,吐沫险些呛着自己,“毫无拿得出手的证据,你就敢这么干?你是匪啊你还是警啊!逼供吗!逼供会出什么,出冤假错案!你是把你爸,我,你姚叔,你严叔的脑袋当球踢是不是,现在上头多严,查得多紧!”
殷天无声无息。几乎不喘气,像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