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肖婶子看了看江心的脸色,见她比原先瘦了些,可精气神好了许多,很是欣慰:“总算缓过来了,你妈这些日子都哭成孟姜女了!”

江心不好意思笑笑,替原主背下这个不孝的黑锅。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要像七八点钟的太阳,现在多好!”肖婶子拍拍她的手,“生活还是要积极。”

江心点点头:“婶子说得对,往后我都这么精神地过。”

肖婶子满意了,像是以前在工厂妇联小组,终于把顽固分子的思想做开通了一样有成就感,说完话,让小孙子和欣欣阿姨再见,下楼遛弯去了。

万晓娥刚好出来倒水,见小姑子站在门口,和她说:“肖婶子这个人就是热情,她前几天还来看过你好几回,不过你都躺着呢。”

江心更不好意思了,说要去把衣服洗了。

万晓娥忙拦住她:“我来我来!这几天你别沾冷水,好好养一阵子!”

江心争不过万晓娥,只好把自己的小衣服挑出来,只把衣裳裤子给了大嫂,一脸笑:“那就麻烦大嫂了。”

万晓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子突然客气起来,但还是没多想,拎着一家人的衣服去了水房。

江母搬了两张矮凳子出来,坐在门口替江欣梳头,早上的太阳还不算太猛烈,晒得人有些犯困。

筒子楼里不知道谁家开了收音机,声音开得大,半栋楼的人都听得见。

收音机里先是放了一首《红星照我去战斗》,接着听到字正腔圆的主持人声音传来:“各位无产阶级的工人农民同志们,早上好,这里是中央广播台,今天是1974年5月6日,立夏的时节,农民同志们开始了...”

1974年?

江心这才慢慢抬起头,有点鼻酸,她就这样回到了陌生无比、举目无亲、毫不熟悉的1974年。

“...欣欣,欣欣?”江母见江欣脸上既伤感,又茫然,不由心疼,“想什么呢?妈和你说话呢。”

“哎,妈...怎么了?”江心还是很难叫出“妈”那个称呼,她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

“我说,你今天好点了,妈陪你去找赵主任销假,再休息两天,就回去上班。”见女儿头发干了,江母帮她把头发绑了两股辫子,油亮亮的长黑发,好看的不得了。

“你在家也躺了有半个月了,工作实在不好耽误太久。”

江母也知道供销社赵主任那人,多少有点小气,看供销社社员,像旧社会坏地主看长工一样,盯得紧,江欣请假这么久,他早就有意见了。

“欣欣啊,虽然以后跟孩子的缘分比较难,但是咱们千万不能自轻自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好好生活下去。”

说起来,江母只上过厂里办的扫盲班,识字不多,可朴素的人生道理还是懂的。

江心脑子里一团乱,沉浸在刚刚的伤怀中,听了江母的一句鸡汤,多年的销售生涯还是让她顺嘴接话:“没想到您老人家思想还挺进步的。”

“那伟大的主席不是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主席还能说错?”江母拉拉她的粗辫子,“主席都说我们能顶半边天了,思想当然得进步。”

她是当妈的,总得给欣欣鼓起一点勇气。

江心被这一打岔,心情明朗了一些,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21世纪,可既然来了,就先熟悉一下环境,免得后头穿帮,被人抓去当怪物研究。

“我下楼走一下。”江心开口,那个“妈”字卡住喉咙口,就是没喊出来。

江母听说女儿要下楼遛一遛,从兜里掏出一把票子,一张张点了两块钱:“去吧,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这阵子可把她欣欣委屈坏了,“不能吃冰凉的东西,知道吗?”

“知道了。”江心接过那叠票子,有一毛两毛,也有五毛的,心里发酸,也不知道江母存了多久。

第3章

江欣下楼去了,江母进屋把一些没糊好的火柴盒拿出来,趁着白天光线好,手脚勤快多糊几个火柴盒,赚点小钱,补贴家里。

肖婶子的小孙子睡了,便出来找江母说话,顺便帮她糊几个火柴盒。

“小翠妹子,你家欣欣看着精神头好起来了,你现在可放心了?”

金小翠是江母的名字,筒子楼里也就年纪大些的老姐姐,会叫她小翠妹子了。

“好了,往后都顺顺当当的。”江母露出笑容,家里孩子们平安健康,她就满足了。

“那她,还找吗?”肖婶子压低声音,问江母。

这个还找,自然问的是,江欣还要不要再找一个丈夫。

江母脸上纠结,说话好像也不利索了:“这...这我家,我家欣欣才,才刚好。”

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我知道你想让欣欣在家再多当几年姑娘。你是她亲妈没错,可你能看她到老啊?”肖婶子手脚利索地糊着火柴盒,丢到糊好的那框子里。

“你和老江在,现在看没事,可女人家里没个男人做靠山,日子一长,就有二皮脸能上门欺负她,说不好听的话臊她。你管得了初一,还能管十五?”

“你家老大和老二疼妹妹,你就能保证,往后两个嫂子对小姑子也掏心掏肺?远的不说,咱们筒子楼里姑嫂矛盾还少?”

这话又把江母的眼泪惹出来了,妇女是能顶半边天,可别人的碎嘴沫子也能淹死人,女人就是活得比男人要难些,何况是个人都是要活在条条框框里的。

肖婶子也叹气:“欣欣现在这个样子,说出去,确实不好找。”又降低声音说,“要是放在农村,估计也就一些老鳏夫和老光棍跟她搭伙了。”

江母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受不了,眼泪又不由自主掉出来,她何尝不知道。

楼下老刘一家,前些年打仗,儿子牺牲了,只剩个姑娘,姑娘嫁了,偏又死了丈夫,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女儿回娘家过活,家里没有壮年男人,就有二流子敢在门前调戏她,把老刘气得病都犯了。

江母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流泪,边擦眼睛,手边的活儿也不停。

肖婶子又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们还有给欣欣找的心,现在就要慢慢留意起来了,上一个女婿没挑好,下一个就得好好考察了。再说,欣欣好好的一个城里姑娘,哪能真嫁给乱七八糟的男人。”

再来一次,那才是要了金小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