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 / 2)

gu903();“好,睡醒就给你做。”江心把煤油灯熄灭,自己也躺下来慢慢入睡了。

周日清晨,江心难得听到邻居的公鸡打鸣,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应该还早,却有些睡不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这主意一来,就跟汹涌的海浪一般,把她从头淹到脚指头,令她十分冲动。

于是她做了个决定,把两个还在睡的孩子叫起来:“咱们坐车去镇上,接你爸去!”

霍明本来还在犯困,一听要出门就兴奋起来,把睡眼朦胧的霍岩摇醒:“弟弟起床,弟弟起床!去镇上吃肉包子!”

霍岩没睡醒,呜呜哭两声,脸上还挂着泪珠,不到两秒又倒在床边睡了起来。

江心匆匆做了几个饼,带着他们两个往附近那个只有一辆车的车站走去,希望赶得上!

万幸,刚要发车的时候,江心带着两个孩子冲过来,上车买了票,除了霍岩还抱着江心的肩膀在睡,霍明和江心都已经雀跃起来了。

到了风林镇,吃过霍明心心念念的肉包子,江心带着他们细致地把风林镇溜达了一圈,还买了几本连环画。霍岩不识字,对彩色的封面和里面的画有兴趣,非要和霍明抢,小孩儿手脚不知轻重,很快就撕坏了几页。

霍明以为小江肯定要骂人了,就抬眼看了江心一眼,可江心只是摸摸霍岩的头,轻声和他说对书本要温柔一点,不能这么粗鲁,弟弟不挨骂,她就低着头看自己的。

两个小文盲,大字不识一个,一个敢讲,一个敢听,反正江心是偷乐着,听了个白蛇娘子深山歼敌,还遇着白求恩给法海打针的故事。

好容易熬过了中午,江心带着两个小的往风林镇火车站走去,谁知在半路遇上部队的车,开车的司机就是第一回来接他们的那个小康,小康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平易近人,他热心地邀江嫂子和两个孩子上车:“嫂子去车站接霍营长啊?”

“对,他说三点半到车站,我们就来了。”真是阿弥陀佛,镇上离火车站还是有点距离的,她都担心两个孩子走不动。

“我也是来接霍营长的,特意把后头空出来,就是为了装东西。”小康握着方向盘,往后头一指,“孩子闹着要爸爸,闹得没办法了吧?”

江心搂着两个孩子坐在后排,只好笑,哪好意思说是自己想早点见到他。

霍一忠出站,还是第一回有老婆孩子迎着,他吃力地从火车火车厢搬下来几个木箱子,扛得腰都弯了下去,还是小康搭把手才松一点。

“还有一车,给了钱,市里说过两日送到家属村。”霍一忠擦了汗,右边肩膀有些隐隐作痛。

江心心疼他,给他擦汗给他水喝,又问饿不饿累不累,小康一个未婚大小伙子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借口去上厕所,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两个孩子围着霍一忠,爸爸爸爸叫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分别了有三年呢!

“大老远的,那么累,跑来干嘛。”霍一忠揉江心的头,又舍不得弄乱她的辫子,只好轻轻扯了扯。

“得了便宜还卖乖。”江心斜看他,小手指去勾他的,不就是想早点见到你嘛。

第65章

八月一号,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为了庆祝这个节日,部队请了镇上的电影放映队来放《上甘岭战役》,就在篮球场那儿,这么大的事情,家属村的人早早吃饭洗澡,搬着小板凳儿,拖家带口就去了。

霍一忠和江心也不例外,不过他们去得晚,只能坐后头了,江心还带了前些天买的瓜子红枣,让两个孩子当零嘴儿吃。

坐在后头,霍明和霍岩两个矮冬瓜看不到电影,一直跳起来哇哇乱叫,霍一忠就把两个孩子架在肩膀上,左肩右肩各一个,江心在旁边站着,给他们剥瓜子吃,吵吵闹闹,说说笑笑,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看了一回露天黑白电影。

白天的时候,霍一忠领到了一个月的工资补贴,十块钱节日职级补贴,十五块钱出差补贴,到了傍晚回家时,钱还没有焐热,他转手就把钱和票交给了江心。

江心把钱付了一些建材的钱,在自己的小账本上划掉一横,写下一个数字,欠债一个月比一个月少,还特意给他拿了十五块钱,当是他这个月的零花钱,霍一忠原本不要,想想又拿上,万一哪天用到呢。

隔天江心收到了两车沙子和两封信,霍明霍岩姐弟立即就开始在院子里玩起了堆沙子的游戏,还挖了个沙坑,把满地爬的圆圆坑了进去。

一封是江家写来的家书,跋山涉水,从南到北的信,她拆开一封厚的先看,是江家所有人写的问好信,尤其是江父江母,问她还习不习惯,钱够不够,小霍的两个孩子好不好相处,又说让两个哥哥去给她收了六斤棉花,带着糖厂里弄出来的五斤白糖,过一阵子寄过来给她,让她别苦着自己,有事要和家里说,家里总会给她想办法的云云。

就连江平都开始学写字,一整页纸就写了六个大小不一的、歪歪扭扭的字:姑姑,你好,平平。

这就是他刚学会的几个字,估计是大嫂万晓娥教的。

江心拿着江家人写的那几页纸,翻来覆去地看,恨不得看出个洞来,笑笑哭哭,看出了泪,眼睛红红的。

另外一封是江淮特意给她写的,信里的字明显比前几个月工整严谨多了,江心大感欣慰,看来他没有偷懒,拆开之前她还在想,怎么好端端地,还悄摸摸地给她写了另外一封。

看完下来,江心心情一时间也难以平复。

原来江淮说,自从江心和霍一忠走后,他和侯三就一起抓那个为难唐医生的周强的痛处,他特意去找了关大姐,让关大姐帮忙劝唐医生配合他们做陷阱,可唐医生害怕周强报复,怎么都不肯,拖拖拉拉一个多月,又被周强拿走了一个月的补贴票,把关大姐逼得要和他离婚,唐医生没办法了,才答应冒险一试。

周强再次找唐医生要钱要票的时候,唐医生学了侯三教他的话,故意激怒周强,周强向来欺负人惯了,第一回被人这样骂,立即就恼怒起来,看唐医生畏畏缩缩的样子,还打了唐医生几拳,侯三就趁机带着稽查队的两个兄弟出来,以无故伤人的罪名,暂时把周强给抓了。

据说周强被抓的时候很激愤,放言要弄死唐医生一家人和侯三。

后来关大姐联合了几个被周强抢过的人,一起到公安局举报周强抢劫和勒索,江淮在里头拱火,恰逢公安局正严打这些行为,且周强态度强硬,拒不合作,甚至辱骂办案人员,嚷着要让他们也剃阴阳头、写检讨,让进步学生去批判他们,嚣张得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他。

他以为革委会的王主任会出面保他,谁知道王主任根本不理这件事,有人报告给王主任,王主任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公安们秉公处理,革委会是人民的革委会,绝不包庇任何犯罪分子!

原来还横行街头,欺行霸市的周强,一周之内就被判了三年劳改,直接被送到边远劳改场,连他在新庆中专烧锅炉的爸妈都来不及见一面。

他爸妈原先以周强为荣,觉得他能有出息,每个月都带着他们过有钱有票的好日子,他们一家就是广播里说的,翻身把歌唱的劳苦人民。

往日里周家父母在学校里谁都瞧不起,说起话来把头翘得比天都高,动不动就说要让他儿子把谁拉去游街,谁知一夜之间儿子就成了劳改犯,那张判刑的通知就贴在公安局的门口,他们本就是无官无职的小人物,求人无门,去登革委会王主任的门,被王主任叫人轰了出来。

周强被判刑之后,那群闹得最凶的红//小兵消停了一阵。

而关大姐终于带着唐医生去剃了那个跟着他好几年的阴阳头,江淮没去现场,但听说唐医生把阴阳头剃掉,头上一根头发都不剩的时候,他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寒酸落魄,老态毕现,根本看不出他曾是个风华正茂的留学生、一个体面的知识分子,那一刻他像一条丧家之犬。

再后来,关大姐找江淮换过粮票,说是给他们在西南的儿子寄过去,他们又恢复了联系,听说关大姐和唐医生的儿子腿瘸了一条,和当地的一个姑娘结婚了,后头估计回不来了。

信的最后,江淮说起他们去江城找赵洪波要赔偿,江心还摘了人家手表的那件事情,他颇为感慨地写道:小妹,你说得对,做人势不能用尽,周强事件,我和侯三固然有推动的作用,可细究起根源来,也是他自己作孽在先。

短短的两页纸,写尽了江淮这几个月以来的成长和经历,让江心也跟着喟叹了一番,可怜的唐医生和唐太太,希望他们能撑到最后,好好活下去。

江心想了想,坐下来回信,这一写,就写到了天黑,霍一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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