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喜欢,我从未过过这样的好日子,往后每一天我都想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霍一忠的脸在黑夜中依旧不苟言笑,他真是越来越不爱笑了,“我要变得更强,让你们娘仨儿生活得更安稳。”
“心心,放心吧,我一定会带着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霍一忠的话很轻,分量却很重,“去城里过日子,顿顿有肉吃。”
从川西回来后,他心里有股劲,激励他往前冲。
江心看着他那张有些凌厉的脸,踮脚亲了他一下,把人亲笑了,她自己也笑了:“城里乡下都可以,一家人在一起就行。”
真是一个巨大的转变,她刚来家属村时,还担心自己闷得发疯,没娱乐没通讯,没想到竟也这么过下来了,还过得这样安稳,过得这样有打有算,再回想21世纪的那个风风火火,一心扑在工作上,有几分强硬严厉的自己,她都不敢相信这样随波逐流的变化。
而霍一忠心里却觉得心心一切只是为了他,这是她对这段婚姻的退让。
刚结婚时他模糊能察觉到江心被周遭环境压抑的不快,可那会儿他认为谁都是这么过日子的,没有人是特别特殊的,人家能过,他们也能过,于是江心也压下许多不便和他沟通的话,可现在霍一忠在成长,在进步,他也察觉到了许多细腻的沉抑,不足为外人道,连枕边人也没办法说。
此时的霍一忠,和彼时的江心,尽管没有交谈,却在心灵上达成了共识,正是这份捉摸不定的认知,令他做出了改变,更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做出无限度的妥协,既然如此,不如逼一逼自己,去争取一个前程。
第101章
许杏林收到了小金姐寄来的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拢了一下钱,心里有了数。
第二天他去火车站卖货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一跤下来,摔得两只脚都肿了,躺在地上哎呦呦地叫着起不来,还是刀子让人过去把他扶起来的,看他脸色有些白,额头摔青紫了,给他喝了口水,许杏林摆手,也不对人说谢,着急忙慌地翻出身上的巧克力,四条全都摔断了,包装都破了,断了还怎么卖得出去?卖出去也得亏本,还不如不卖!
刀子那帮人走开了,还能听到他在揉着脚踝,低声咒骂倒霉,只能折自己手里,幸好身上没藏酒,不然说不定还得扎到自己。
连着两三天,大家都没见他在火车站和商店门口转悠,许昌林也说,他哥摔了两只脚,手臂也抬不起来,一直想出门赚点钱,但被他拦住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在家猫着呢,中午下午都是他带馒头回去吃的。
而许杏林在摔倒那日,吃完饭的傍晚,换了身衣裳,从家里出来,趁着大家往回走的时候,上了火车,兜里揣着钱,往边境去了。
许杏林对许昌林的说法是,要到边境去看一看,有什么奇异玩意儿能弄回来卖,等摸熟了之后就带他去,如果以后能跳过雕哥,他们就到城南和城西去,也过一把当雕哥的瘾。
许昌林一听,可以跳过雕哥那个恶霸,让他哥尽管去,他在家会看顾好堂爷爷,等哥哥回来。
这一趟出去要好多天,出门前,许杏林给老爷子洗了个澡,换了洗过的衣裳,念念叨叨在他面前背《千金方》,背完还给他把脉,扎了几针,还是没有变化。
老爷子虽然是中风偏瘫了,也可知道这个孙子已经没有在行医治病,没有遵循祖宗规矩,估计是入了什么歪门邪道,天天就想着钱的事儿,跟个账房先生似的,一回家,晚上在家里算数,听说他要离开几天,从喉咙里发出咳痰声,能动的三个手指指着他,嗯嗯地表示不许去,可他已经没有能力庇护子孙,也没有能力管教子孙了,一双浑浊的老眼,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关上门离去。
孙子出去后,老爷子抖动着身体,却不能挪动分毫,眼里流下泪水,呜呜哭泣,可瘫痪几年,已经再也不能动,他再不想拖累许杏林,也做不到了。
许杏林去边境没有介绍信,但是他已经当了太久的闲散人员,知道怎么躲过稽查,知道怎么抄最近的小道去车站,更晓得怎么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他自己伪造了一封介绍信,修车老头给他画的红纸抬头,一双粗糙的手写出方正遒劲的楷书,末了还给他刻了个章,沾了红印泥,盖了上去。
许杏林拿着那张新鲜出炉的介绍信,给老头比了个大拇指:“舅爷爷不愧是当过师爷的!”
老头哼一声,把笔和章藏在床底下一个方砖下头,脸上神色带点骄傲,提醒他:“小心驶得万年船。夜里检查肯定看不出来,白天你就避着人。这张嘴拉紧点儿,别和人起口角。”
许杏林把假介绍信收起来,点头,和他说:“舅爷爷,我回来给带酒,还给你带肉!”
老头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要他的东西:“小常哥,你这不是办法,年轻人还是得有份正经职业,你要是想和我学修自行车,往后也能吃口饭。”
许杏林就不出声了,他心里有恨,他没办法融入那个激进的机器里,可也没办法和舅爷爷一样放下手中的笔墨,当一个不起眼的修车老头儿,他只想当个人,想当回那个没心没肺的昌盛街许氏医馆的许少爷,祖父母和爹妈都在身边的小儿子。
拿着舅爷爷给他做的介绍信,列车员看一眼信和票,就放他上车了。
这种事情没多少人敢造假,被抓到是要判刑劳改的,而且每个地方开的格式各有不同,一看开介绍信的主要机构和盖章没问题,那就可以过关。
许杏林接过介绍信和车票,压着帽子,够搂着背,背着一个布袋子往车厢里走去,一坐下,就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得特别厉害,幸好没被看出来。
在火车上摇了四天三夜,终于到了边境,下车的时候,他腿都是软的。
小的时候他和父母来过,但坐得是单独的车厢,吃了玩儿,玩了睡,根本不操心,现在一切靠自己,还担心被人抓到□□,不免就提心吊胆,夜里也没敢睡实,还想着要是被抓到了,死也不劳改,打开车窗就跳出去,摔断腿也不能被抓到,他还有爷爷要照顾呢。
到了别人的地方,许杏林就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大哥大姐叫得嘴甜,放低姿态,这地方他来过,隐约还记得一些大致的街道,但不敢冒头多说话,表现得唯唯诺诺,白天住在招待所,夜里才敢贴着墙边儿出门。
许杏林早早就听人家说过边境的夜市,他这回可大开眼界了,那地方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跟早些年还能出摊的集市一样,大家把苏联货往地上一摆,手电筒一打,买卖两人握住手,用块黑布遮住,彼此都不讲话,手上比划数来讲价,同意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同意卖家就把电筒关了,等下一个买家过来。
第一晚,许杏林先是跟在介绍人后头看了个热闹,白天学着那个讲价格的手势,三两下就学会了,晚上再去,先是把小金姐要的货扫了一遍,一个晚上就让他扫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说过两天才有,比在永源找雕哥拿要便宜得多,速度也要快得多。
他拿着自己的钱,把有的没的都买了一些,准备提提价格再转手给小金姐,不敢在永源卖,但是她老家肯定要。
除此之外,还和人搭上了线,想着让人到时候收钱直接给他发货,他收到货单,再也不用在永源市贼头鼠脸地找雕哥的人收,只要上同一趟火车,还不用舅爷爷给他挑货,跟着货一起到风林镇,交给小金姐。
就像他和小金姐这回的合作一样,如果能建立自己的渠道,那就好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这里的人可比永源的人要狡猾多了,收钱不发货,收货又吃货,或者发劣质货,往里头掺沙子石头,多的是意想不到的情况,许杏林忍不住恶意地想,恐怕雕哥那傻子来到这地界也不敢称自己为哥。
在那儿待了足了五六天,许杏林才买了江心给他指定的那班火车,准备坐四五天火车到风林镇和她见面。
......
江心一直准备着回新庆的行李和车票,她把风林镇有的特产,全都搜罗了一遍,花了三十多块钱,因为钱都压在小常哥那批货上,买完几个人的火车票,她手头又开始紧张起来,算了算了,还是别贪心,带得差不多就行了。
因为霍一忠原来说过,他会调整假期,到时候和她一起回去探亲,其实她是准备回去一个多月的,也知道霍一忠肯定不会有那么长的假,但是他说了陪她回去,江心心里就有了期待,她也不能免俗,谁不想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回娘家。
江心一直担心到时候在火车站和小常哥见面,该怎么和霍一忠解释这件事,要不要干脆就趁此机会和他摊牌好了,他要是不同意做生意这件事,那就从此撇开,让小哥侯三直接和小常哥联系,反正这一趟下来,她手头上估计也能收个一千五左右的现金,她一直待在家属村,这笔钱好好用,不出意外的话,是能撑到她想要的那个时间段的。
结果出发前的那日,霍一忠训练完,提早了一个小时回来,一回来就自觉洗衣扫地,劈柴浇菜,勤奋得不像样子。
几个嫂子当时在江心家里帮着做夏天的衣裳,看着霍一忠的不停地干活,都在羡慕小江嫁对了男人,还说回去让自己家里的男人们都学一学霍营长,别想着一回来就翘着腿当老爷。
江心只是笑笑,把给霍明霍岩新做的短裤叠起来,没有特别高兴,霍一忠肯定觉得有事情亏欠了她,才想通过表现取得谅解的。
果然,到了晚上,刚吃过饭不久,大家坐在客厅乘凉,拿着扇子扇风,霍一忠就把自己临时出差的事情讲了:“原本说好和你一起出发的,今天开完会,让我要提前两日走。”
江心气恼,她都去开好介绍信,特意买好票了,霍一忠临时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当下就挂脸了,不想和他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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