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1 / 2)

“哎,好。”江心让他先好好工作,说回头会和侯三提起这趟他的帮忙。

老水上车,火车开走,那几个搬货的人也陆续离开了,江心就带着两个孩子松了下来,坐在那几个木箱上,有几分占山为王的意思,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煎熬,那几人要是敢上来抢她东西,她必须顾着两个孩子,就真是束手无策了,不过幸好这是个大站,人来人往,她相信这帮人也不敢胆大包天到这个程度。

可下个站是小站,两天两夜,谁都不知道在人少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

失策,这回是她没有计划好,都怪她太急了,还是得想办法解决这种担忧。

有人见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坐在那几个木箱子上吃东西喝水,还有上前搭话的,问她买这么多东西,去哪儿,江心就说这是给单位买的,她和自己爱人是同个单位的,这回出去买东西顺便接孩子,她爱人有事情耽搁了,晚一天才能到。

那些和她一样等车的人借她一个箱子坐坐,逗逗两个孩子。

江心和一个平头小伙子攀谈起来,那小伙子也是探亲,不过跟江心不是同一个方向,他得等到晚上七点多,小伙子是从镇上来的,在城里吃饭喝水都要花钱,他舍不得,就干脆早早来火车站了。

江心看了他一下,问他识不识字,知不知道邮局怎么走,那小伙子就点点头,江心见那几个搬货的人不在,就迅速给他写了张纸条,凑过去,小声说:“你帮我发个电报,拿着邮局的回条来找我,我给你一块钱跑腿费。”

那小年轻一看字条上的字,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让她哥到下个站接她,他看这大姐一身热汗,腿上趴着两个睡着的小孩,自己守着一堆东西,确实不好走开,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大姐,我帮你跑这一趟,你真会给我一块钱?”

“对,发电报估计也要一块钱,你先拿着。回头再找我领钱。”江心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给小伙子,“我看到邮局回条才能给你,没有回条就不行,我就当你私吞了我这一块钱。”

那小伙子拍胸口:“放心吧大姐,我去去就来,你等着。”

小伙子跑出去帮她办事了,江心看着周围等车的人,或坐或站或依靠在不牢固的铁栏杆上,四点多有趟火车到站,江心又看到那几个搬货的人来帮其他人搬东西,不过看着是结现款,跟她不一样。

那几个人还过来和江心打个招呼,说他们就在外头,等着她的车来呢。

江心一副看不起他们的脸色,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等会儿你们看火车进站,来就行了。”

那几个人走开,江心把两个睡着的孩子搂住,继续跟条警犬似的看着四周,今早火车上那条细缝可把她给搞的心慌意乱又草木皆兵起来。

半小时不到,那平头年轻人跑回来,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捏着一张崭新手写的邮局回条,江心接过条子,让他坐下,拿了一块钱给他,小伙儿高兴,跑一趟又不费事儿,还能赚一块钱,这大姐要是还有事情让他去办就好了。

时间好不容易容易熬到五点,火车还没到,晚点了半小时,江心等得脖子都长了。

火车进站有声响,把两个睡眼惺忪的孩子吵醒,见他们俩儿还是一副困顿的样子,江心从水壶里到出水,给他们擦脸:“等会儿也得跟着妈,千万不能跟陌生的人走知道吗?”说着又紧了紧手上那两根软绳子。

“知道了!”这么多人,小孩儿也怕自己被挤到,怕归怕,倒是粘大人粘得紧紧的。

那几个挑夫又来了,领头的那个竟找她要钱,否则就不帮她搬货,让她一个人女人去扛,江心咬牙,老水不是说他负责这一段路途转运,回头和侯三要,不用她给钱吗?

她忍着火:“你要多少?”

“至少十块!”那领头的朝着江心伸手。

江心:“那你收水哥也收十块?”她把老水搬出来。

那领头的果然犹豫了一下,他本来就是见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想欺负一下她,结果她抬了水哥出来,他就顿了一下。

“你现在帮我搬上去,我给你两块,你买点儿吃的,跟你这帮兄弟打打牙祭,我也不和水哥说这事儿。”江心看出来他对老水有点顾忌,自己也退让了一步,这些都是地头蛇,人高马大的,不能得罪死。

那平头小年轻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出来说:“大姐,你给我两块,我全帮你搬上去!”

江心冷冷的地看小年轻一眼,这年轻人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这帮做苦力功夫的人,肯定是常年盘驻在火车站的,自成派别规矩,别看现在稽查队联防队查得严,可哪朝哪代都有公家扫不了的边角,他冒出来抢人家生意,等会儿被人拉出去一顿揍都是轻的,怕的是把命都丢这儿,于是开口训斥他:“有你什么事儿?滚远点儿!”

那年轻人目瞪口呆,自讨了个没趣,亏他还觉得这大姐大方,竟这么善变。

那几个扛货工也让他滚远点儿:“小子毛都没长齐,敢和我们抢生意!”还下狠力推了他一把,把人推得踉跄两下,年轻人这才有几分害怕,背起自己的行李跑了。

江心还是和那领头的说话:“怎么样?两块钱,干不干?大家都是水哥的熟人,痛快点。”话是说的大义凛然,一副我知道你底细的模样,但双腿在宽大的的确良裤子里颤抖,两个孩子也都下了力气抓她的手,把她抓的发痛,霍岩都把她的手腕抓出血了,谁都不敢说话。

那领头的阴笑一下,招呼道:“兄弟们干活,今晚多两块钱,多吃个馒头!”

等货一件不剩地全都搬上了货车厢,江心从列车员手里拿到单子,才一连不情不愿地掏了两块钱出来,给那领头的。

这一段是卧铺车厢,不像硬座车厢人多,她带着孩子很快就上车了。

火车开走的时候,她还趴在窗口,看货车厢真正关上门,她的货一件不少,车要往外开了,这才大大地喘出一口气,可是这口气刚喘匀,一转头就看到两双眼睛齐齐盯着她,霍明霍岩刚刚估计被几个人给吓着了,只是现在毕竟比原先胆子要大一些,没当场哭出来,可也会好奇,刚刚的人是谁,怎么这么凶恶?

“妈,他们是坏人吗?”江心带着霍明霍岩看过好几场电影,她现在对好人坏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凡是粗声大气的全是解放军叔叔要打的坏人。

江心怕吓着她,又不想把自己的惊恐情绪传递给两个小的,就亲亲他们的额头:“不是,只是说话大声而已。”又列举了家属村几个说话大声的邻居来安抚他们。

两个小的半信半疑,但好歹没再问江心,就是老靠在她旁边,三人跟连体一样,无论是上厕所还是睡觉,全在一起,挤得又闷又热,江心想挪一挪都不行,那两个晚上就算是睡着,霍明霍岩也不肯把手上的绳子解下来。

不过霍岩趴在卧铺上玩儿的时候,倒是说了一句:“我以后要长得跟爸一样高,等我学会打拳,妈就不用怕坏人了。”

霍明也说:“对,爸说要对妈好。我们长高了,跟爸一样打拳,专门打坏人!”

江心有点想哭,她还以为自己的恐惧伪装得很好呢,没想到两个几岁的孩子都感受到了,她抱着两个孩子,亲了又亲,被这姐弟俩儿的话给感动了,没白养他们,还会说话安慰自己。

“妈就等着你们保护我啦。”虽然不能洗澡,江心还是带着他们去洗手间,用冷水给他们擦了擦手脚擦腋下,一起换上干净的衣服,火车越往南,天儿就越热了,大家无论白天还是夜里,都是一身汗。

火车“哐当”往前开,江心因为忧心,始终睡得不踏实,新的货运单依旧被她缝在了里衣里,好在卧铺车厢是单独的,零星乘客,能买到卧铺车厢的都是有点儿来头的单位,大家不认识,都不说话,到站了就下车。

连着坐这么久的火车,江心其实很困顿,但是她时不时就拧拧自己的手臂,总算熬过了这一趟的两夜,清晨又在一个小站停了会儿,卧铺车厢无人上下,两个孩子醒了,江心让霍岩看着弟弟,一定不能乱跑,自己才在床上小睡了一小会儿。

中午时,车停站,是个小站台,再换一趟车,坐个两夜三天,就能回到新庆火车站了。

这回可没有老水帮她安排搬货的事情了,她在电报里是让小哥到这儿来接她的,希望小哥赶得上,赶不上她就自己搬,也不是不行,就是得分神看着霍明霍岩。

车停下,果然还没见到江淮,站台小,空空荡荡的只有个小小的值班室和一根矮矮的电线杆子,连块完整的水泥地都没有,好就好在这个站台小,不像刚刚的站台大,人多口杂,不怕有拐子。

江淮没来,也没办法,江心牵着两个孩子下车,去货运车厢,把手上的绳子解开,在旁边给霍明霍岩画了个圈,不让他们离开这个圈儿里,如果有人和他们说话,自己马上就能看看到。

她自己则一袋一袋,一箱一箱地往下搬东西,别说腰压弯了,就是两只手都破皮了,列车员看不下去,帮了把手,好一会儿才把那十几个木箱子搬下来,江心一头一身的汗,对那热心的列车员谢了又谢,给他一把糖:“同志,你叫什么?我写信去你们办公室,让你们领导表扬你!”

那列车员拿着几颗糖,腼腆地笑笑:“不用客气,我们一颗红心,也是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