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路行一半,霍岩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苦闷,还是吃错了东西,在车上还拉肚子了,弄得江心很紧张,总控制不住自己,往痢疾这些严重的疾病方向想去,好在两天后在一个中转站买了藿香,泡水给他灌下去,拉肚子又止住了,只是孩子又瘦了点,没有精神,脸颊都窝了下去,缩在他怀里不声不响的。
前三两天是坐硬座,带着孩子,谁都不好受,后头换了一段软卧,再坐两天硬座,就到风林镇了。
最后一段路的时候,孩子们偶尔会哭会闹,坐车太久,夏季炎热,大人孩子都苦,江心怕和孩子走散,不敢松下来,心力交瘁,吃不好睡不好,心焦,觉得归家路途遥远,急得满嘴泡。
临近风林镇最后一夜的时候,看着两个瘦得发弱的孩子,团团睡在身边,没有因为不舒服而哭闹,其实他们都是很乖巧的孩子,江心虚虚笑一下,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这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头晕脑胀,手心发软出汗,有些低烧,估计是中暑了,又猛喝了半壶水,苦熬了一夜。
哎,以后再也不单独带孩子出门了,这一回,反而把她每年非要回娘家的热情给打压了下来,实在太远了,尤其是孩子年幼,路途又远,还没有个换手的人。
隔日清晨到的风林镇,远远看到那个黑白的小站台,母子三人都雀跃了些,终于要到家了。
去年她来的时候,还有心情看青纱帐和蓝天,现在疲累得只想有张床让她安心躺下。
车到站的时候,江心腿脚发软,皮肤略微过热,还是没退烧,幸好回来的时候给家里发了电报,如果霍一忠先回去,就让他来接。
下了车,霍岩就要抱,霍明今天也撒娇得厉害,要粘着江心:“妈,我也要抱。”
这一趟出行,可把江心给折腾坏了,好在是到家门口了,大家的情绪和身体才开始崩坏,她因为发烧,全身不舒服,谁都没抱,牵着他们,也顾不上他们哭闹了,坐在站台上喘着气。
也不知道霍一忠有没有收到电报,会不会来接他们三个。江心累得连胡思乱想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了好一会儿,太阳看着就要老高了,江心带着霍明霍岩,把两壶水都喝完,霍一忠还是没到,咬牙,大不了再走一小时回镇上,和两个孩子好歹吃点东西,坐下午的车回去。
她蹲下来,正准备轮流抱两个孩子的时候,霍一忠噔噔噔从站台底下跑上来了,带来一阵热风,他穿的是便服,露出粗壮的手臂,一头汗,气喘吁吁,朝着她和孩子的方向,压抑着激动,叫了一声:“心心。”
江心原本蹲着给两个孩子整理衣服擦脸,听了这一声,还云里雾里,仿佛不敢相信,低烧和缺水令她难受。
“心心。”霍一忠又叫了一声,有些动情,一个多月不见她和两个孩子了,大步踏上前来,把她拉起来,看着她有些发懵的双眼:“我来了。”
“爸!”霍明霍岩叫起来,朝他张开手,乳燕归巢般要他抱,霍一忠揽住江心一会儿,又蹲下,一手一个把孩子抱起来,重重地亲了他们的小脸蛋,问:“去外公外婆家好玩吗?”
“好玩。”这是霍明的声音,不过有点儿没精打采的,她精力再好也只是个六岁孩子。
“爸,我要回家。”这是霍岩略带哭腔的声音,妈都不抱他了。
“爸,我也要回家。”霍明抱住霍一忠的脖子,歪在他肩上,指了指江心,“妈口渴了。”
江心看着眼前高大黝黑的霍一忠,也要哭出来了,眼睛里噙着泪,靠在他臂膀上,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总算等到你了。”
霍一忠把所有行李背上,两手抱着孩子,江心空着手,身体有些发软,站在他身边,一起出了火车站。
霍一忠找小康借了车,结束了早训,就自己一路开了车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半小时,他把行李和两个孩子在后排安顿好,再转头看嘴唇干燥脸色发白的妻子,忍不住把她抱紧,低声道:“辛苦你了。我想你了。”
江心无力地靠着他,要哭不哭的模样,又说了一句:“总算等到你来了。”
她都以为自己要一个人硬扛着回镇上了。
“额头烫,大夏天的发烧了吗?”霍一忠摸摸她的脸,微热,还好不是太烫,扶着她赶紧上车,直接往家属村开去,一路上都忍不住往后头看他们三人,好在还是平平安安到家了。
被霍一忠接到,江心那颗心心就安了,不用再担心和两个孩子失散,霍明霍岩没睡着,她先在车子后排睡着了,呼出热得烫人的气息。
到了家属村,霍一忠把人送回家,行李搬下来,烧了壶热水,又把车开回部队去还了,签了个名字,后面要扣油费的。
等回到家,发现家里高朋满座,和江心交好的邻居都来了,两个孩子被黄嫂子拉去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被哄着回二楼睡觉去了,而江心还强撑着给邻居们发特产,跟她们聊天儿,说着回家的见闻。
大家见霍一忠回来,再看看江心的脸色,知道她也是坐了太久的车累了,有嫂子帮她揉了面,烧了水,也说要回去了,等她缓过来再说话。
郑婶子和苗嫂子跟去年一样,送了青菜过来,黄嫂子收了江心的礼,后头又送了一捆细柴过来。
“霍一忠,我要洗澡。”江心靠在门边,让霍一忠给她提水,洗了头洗了澡,窝在他怀里撒娇,像个小女孩儿,“要你给我擦头发。”也顾不上把他衣服都弄湿了。
霍一忠给她擦头发,不一会儿,发现人就睡着了,脸上还是有些温热,但感觉好些了,把她抱到房间,和孩子们睡在一张大床上,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她和孩子们回家了,真好。
过了两个多小时,孩子们醒了,肚子饿了,也没吵醒江心,叫了两声“妈”,她没反应,和平时一样亲亲她的脸颊,自己穿上鞋,下楼找他们爸爸要吃的。
霍一忠给他们做了碗不咸不淡的面,就搁了几条青菜,这阵子在外头吃饭吃叼了嘴的霍明霍岩立即就嫌弃,说要吃奶油蛋糕和小云吞,还要去国际大饭店看吊灯。
霍一忠一脸的懵然,心心发了电报回来,他知道她带着他们去了申城:“家属村哪儿来的吊灯给你们看?”
好在姐弟俩儿不爱吃归不爱吃,但不闹大人,去把江心的行李翻出来,拿了自己的文具和画笔,有心想和家属村的小朋友们炫耀一番。
霍明从袋子里翻出那条珍贵的公主裙,抱在怀里,要霍一忠给她藏起来,不能丢了,霍一忠看着手里这条可爱雪白的小裙子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好费钱和票子,心心这回出去肯定给孩子花了不少钱,回头得把出差补贴也给她放着。
郑芳芳听奶奶说霍家姐弟回来了,站在屋外头喊霍明霍岩出来玩,他们要去黏知了,霍一忠让他们喝口水,叮嘱不能跑远,只能在门口玩,不许带上新买的文具和玩具,只让他们拿了给附近孩子们的糖果,就放他们出去了,自己上楼去找媳妇去。
江心发着低烧,做着纷乱的梦,一下梦到自己很小的时候爸妈争吵摔东西,一下梦到和爷爷奶奶挤在一起烤火,梦里一拐,她突然长大到读高中的时候,爷爷奶奶去世后,她在爸妈两个家庭之间穿梭,爸妈各自成家,各自有孩子,她在哪里都格格不入。
有一年,谁都忘了叫她回去过年,她一人在宿舍吃了包泡面,那年冬天特别冷,南方下了暴雪,电视里都是新闻,宿舍没有电暖,她缩在那张小床上,手脚冰冷,盖了三床被子,独自过了一个寒冷的除夕,后来工作了,就更习惯自己一个人单过了。
睡着睡着,突然又听到一阵两声孩童的声音,好像有口水沾在她脸颊上,听到谁叫了声“妈”,江母的脸出现了,江家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叫她小妹,朝她招手:“小妹起来,回家了。”
她有些冷,双手抱紧自己的手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吃泡面的除夕,好冷啊。
梦里有人靠近她,叫她“心心”,她睁不开眼睛,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个人好像和她很亲密,亲吻她的脸颊,轻声叫她的小名,除了爷爷奶奶,已经好久没人这样叫她的小名了,他身上传来热气,热腾腾的,要把她的寒意给蒸发了,她往那个热源的方向靠过去,是一个坚硬的胸膛,正紧紧抱着她。
霍一忠半搂着她,摸着江心的脑袋,皱眉,怎么越来越热了,身后和脑袋一直发虚汗,忍不住声声唤她:“心心,心心醒醒。”
江心头痛,梦里还是走马灯一样,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心焦得不行,心里有个渴望的声音,那声音让她回家,家里有人在等她,有她要找的人,她好着急,急得哭,可是路却一直看不到尽头,不知道家在哪里。
“心心。”霍一忠拍拍她的脸颊,做了什么梦,怎么一直流泪?
“我是霍一忠,快睁开眼睛。你发烧了,我去找赤脚医生过来给你看看。”霍一忠想把人放下,又不放心,这应该是中暑了,她好像有苦夏的毛病,去年有一回也是这样,今年大概是奔波过了头,以至于人也烧起来了,他有一瞬后悔,本该陪她回娘家探亲去的。
霍一忠掐了掐她的人中和虎口,终于见到她把眼睛睁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失神恍惚,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仍有冷汗冒出,打湿了头发,一时间仿佛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看得人心疼:“心心,你坐起来喝杯水,我去找个赤脚医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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