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不言谢。”孟宪涛冷漠地开口道。
黄东林吐了口眼圈,舌头抵着左边的上牙舔了舔,又笑一下,把手里的烟递给了孟宪涛。
孟宪涛接过来猛吸了一口,差点被呛住,吐出眼圈后又把烟给掐了,“这东西不好对身体不好。”
“呵呵”黄东林觉得这小子真他妈的有意思。这小子打架闹事,还差点混了帮派,结果却正经到连根烟都不抽。“我走了明天来看你,学校那边会替你请假的。”
他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
孟宪涛忽然叫住了他,“你之前说的我答应你。”
黄东林眨眨眼皮想了想,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用了。我可不希望用这个人情来牵制你。孟宪涛你希望做的是领头狼,而不希望甘居为狼群中的一员吧。”
孟宪涛的眼睛一亮。黄东林的话正好触碰到他的内心。
“那就去拼去抢,去当你的领头狼去”黄东林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成功了我再向你讨债。”
第二十四章小草儿,我是你同桌
孟宪涛觉得黄东林说的话很公平。一点也不觉得对方是在故意占他便宜。本来就该如此,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还债。但他心里发誓,只要自己将来有的只要黄东林需要,他什么都给他。
黄东林走后,文秘书带着一个男人来医院见了孟宪涛。那人是那工地的包工头,本来发生这种事工头是不会管的,在当时,工地上的大工小工没有劳动合同,大部分都是散工,能按时领到日薪就够了的。像孟宪涛这样的未成年,根本没有保障他权益的武器。他爹也是自己偷摸着干活的,当时工头以为出了人命这才吓跑了,后来听说人没死,便不再害怕了,还是在文秘书的劝说下,才肯来看看病人。
包工头从怀里摸了两千块交给了孟宪涛,“要不是看在文秘书的份上,这两千我都不会给你们出。你爹出事是他自己要上去的”
孟宪涛冷冷地盯着那一叠钱,随即抬眼看向了包工头。
工头被他那一刹那的眼神给吓住了,顿了顿口气才说,“就只有这么多,也算我倒霉遇到你们两个扫把星。总之,今后你爹是是死活都和我无关你要不服尽管告去我顶多是个雇佣未成年的罪名,其他的你也别想赖着我。”
孟宪涛劈手将钱夺过来,两眼发寒沉声说道,“滚”
工头走后,孟宪涛把钱给了文秘书,“这些先还给你。”
文秘书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轻轻摇摇头,“你还是留在手边给你父亲用吧。受了伤的人得吃些好的。”
孟宪涛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粗粗喘气的男人。将钱收了起来。“谢谢你。”
“我也是帮别人办事的,要谢就谢你的同学吧。”文秘书看得出这个男孩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浑身散发的气息也较同龄人更沉稳,知道也许这个孩子不容小觑,便以长辈的口吻叮咛了一声,“看你应该不是个头脑发昏的孩子这件事我的意见是就这样算了刚刚那工头其他说的都很过分,可有一点没错,你能从法律方面追究他的,只有你自己这部分的责任”
孟宪涛握了握拳头,“我知道了。”
“你家在哪儿需要我带你你回去取些衣服吗”文秘书看了看手表问道。
孟宪涛摇摇头,“不用了。”
上个月月底他和父亲从之前的出租屋搬出来后便没有所谓的家了。他还能坚持上学,是因为今年的学费已经教了,他爹说不能浪费。坐到父亲的床头边,孟宪涛伸手握住他爹那双干巴巴的手,“爹为什么要骗我”
想起他爹告诉他只不过是肝炎复发时,孟宪涛用力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再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他现在心里充满了恨意,对那个自私女人的恨意。家里虽然没什么钱,可一年多前也还能勉强维持生活,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刚考上高中,他爹兴高采烈地请他喝了一杯酒,嘴里头描画着怎样赚钱供他上学的计划,说是再苦再累都会让他读完高中,要是能考上大学,砸锅卖铁也会供他读。
听起来那一切是多么的美好。他爹,就只是个从乡下到城里来打工的普通民工,会的也就一门手艺砌墙。但他爹是个对未来有规划的男人,早早地就把妻儿从乡下接到身边,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角落安了个小家,每天做得唯一的梦,就是指望儿子将来读书有出息,能荣耀门楣。
只是,这个梦残忍地被打碎。两年前,他爹在一次醉酒后卷入了民工间的斗殴,被人打成重伤。从那之后,干活就不利索了,一上高处就手脚发抖,手上功夫越来越慢,渐渐地找不到活干。可那个时候,他爹并没有灰心,干不了大活便干点零碎的伙计,只要夫妻两个一起同心,总能把日子过下去。那个被他叫母亲叫了十五年的女人被迫从小家里走了出来,每天和父亲一样在工地里打零工,他若是知道那女人是如此吃不得苦,以至于仅仅是不能让她每天呆在屋子里看电视发呆便受不了的话,他肯定不会继续读书,宁愿自己出来做事,也不会勉强她出门做工。
半年做了半年的零工,那女人便受不了苦,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在她心里,丈夫、儿子都比不上能让她每天吃饭、睡觉看电视的日子重要。如果她跟的是个比他父亲有本事的男人也倒罢了,到头来,还是找了个普通泥瓦工而已。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卷走家里所有的积蓄这才是让他最为不解和愤恨的行为。
孟宪涛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那炫目多彩的霓虹灯。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将脑子里的杂乱思绪全部排空。他现在没功夫想那么许多了,只要他爹还有一口气,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保住他爹的命。
早晨的阳光斑驳地洒在林荫路上。黄东林照例从学校旁边的小卖部走出来,靠在旁边的电线杆上点燃一根烟。
在烟气唤醒他全副身体时,他轻轻地揉了揉鼻子,看到路旁垃圾桶上蹲着的一只野猫在刨食,轻轻地笑了一笑。
他把早上没吃完的面包送到了野猫的嘴边。那只灰白花的野猫拿眼角瞥了他一下,小心地嗅了嗅面前的食物,叼起来后转过身去大快朵颐。
黄东林盯着它吃食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从地上抄起背包往学校走去。走了几步后,发觉身后有影子晃过,回头一看,就见那只野猫跟在他身后,似乎有意要和他走。
黄东林弯腰下去,想要伸手摸摸它,结果被那只猫飞快地用爪子搭了一下,野猫随即逃走。
看着自己手背上白白的三道抓痕,他的心里一瞬间想起了前世。脸上的笑容消失后化作了一团冰冷,他舔了舔手背,眼前浮现的是章林那小子的身影。就在刚才,他差点又犯了从前犯过的错不该乱捡东西,也不该随意施舍自己的同情。尤其是路边那些野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才拖着脚步继续往前走。
快走到学校门口时,不知打哪儿扑过来一阵风,将他整个人一下扑进了旁边的小巷中,黄东林感觉到了一阵蛮力拧住了他的腰肢,正准备反击,耳朵边传来了熟悉的笑声,“哟小草儿同学”
卧槽黄东林在心里骂了一声。耳朵敏感地抖了抖,耳尖儿一下就红了。他抬头看向眼前那张放大了的俊脸,“又是你”
“上次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我是聂九,你可以叫我九哥”聂九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笑得隐隐有点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