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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上飞?!
“宋——”容佑棠脱口而出,却被对方及时打断:
“对啊,我宋慎嘛。”草上飞用力拍大腿,浓黑剑眉下狭长眼睛笑得弯起,高挺驼峰鼻下秀气嘴唇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白牙。
你不是宋飞吗?宋慎是化名?脸皮是不是真实面目?怎么混进北营了……
容佑棠瞬间涌现出一连串疑问,惊愕至极。
洪磊解释道:“佑子,宋慎是新近特选入前锋营的,功夫非常了得,打遍新兵无敌手。”包括我们哥几个。
肯定啊!这厮混江湖混出了名堂的,绰号“千面狐狸草上飞”。
容佑棠嘴角抽动,很多话想问不好当众问。
“容掌柜,想起宋某了么?”草上飞促狭眯起眼睛。
“咳咳,哈哈,原来是宋公子啊!”
容佑棠强作旧友重逢状,朝对方靠近,关切询问:“上次匆匆忙忙,你不是有急事离京吗?”
我问过殿下,他说你连夜逃跑了。
宋慎扼腕拍桌:“我确实有急事,本已顺利离京八百多里,却不慎将一块绝世罕有的狐狸皮落在了京城!唉,只好回来。”
是被庆王殿下抓回来的?容佑棠不敢露出丝毫笑意,努力绷紧脸皮,严肃问:“一段时日没见面,你居然投军了?”
“没办法啊,我丢失的传家宝狐狸皮落在一个贵人手里,他要我投军,精忠报国,盛情难却嘛。”宋慎含含糊糊地说,嘴里塞满花生酥。
容佑棠点点头:哦,看来殿下抓住了你的把柄,回头我细问问。
“北营非常好,真是恭喜宋公子了。”容佑棠一本正经地贺喜,同时招呼洪磊陈际落座,他执壶倒茶。
陈际慨叹道:“宋慎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跟他相比,我们就跟井底蛙似的。”
“哼,我跟他打了好几场,一次也没赢过。”洪磊遗憾嘀咕。
宋慎吃得兴起,越发坐没坐相,翘起二郎腿抖抖抖,嚣张恣意笑道:“我要是连你们都摁不倒,还怎么混呢?”
“术业有专攻。”容佑棠给洪磊续茶,安慰道:“磊子,你暂时比不过他是很正常的。”而后他又想走到草上飞面前——
“哎,站住!后退后退,离我远点儿!”
宋慎一掌平推,毅然决然阻止主人上前添茶,肃穆道:“你别靠我太近,我喜欢自个儿倒茶。”
容佑棠提着茶壶,无奈道:“怎么?怕我家茶水下了巴豆啊?”我又不是你,身上藏满毒虫暗器。
“总之,你离我远点儿!”宋飞再三告诫,煞有介事拿糕点碟子往身前一划拉:“至少间隔一丈吧。”庆王是个厉害角色,我算是栽了。
陈际无可奈何拉回容佑棠:“行了,你别管,由他自斟吧。”
“难缠得很!”洪磊毫不留情面地笑骂:“佑子,我俩不想带他一起的,可他死缠烂打——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宋慎奋力辩解:“哎我说你们真是一点儿同袍情谊也没有的,我孤家寡人无依无靠,穷得叮当响,歇假时无处可去,跟着蹭几顿饭都不行吗?”
“行,行行行!”陈际告饶似的举手,头疼叮嘱:“待会儿去到我家,请你千万收敛些,别吓着我娘。”
“那是自然,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宋慎忿忿然,一口气塞了满嘴藕糕。
你怎么可能穷得叮当响?光我就前后支付了上千白银。
“别那样看人,我多年的积蓄都被人没收了,美名其曰‘代管’!”宋慎咬牙切齿。
容佑棠忍俊不禁,乐道:“谁也别跟他辩论,他嘴皮子可利索了。”
“啧,可不嘛。”洪磊撇撇嘴。
容佑棠放下茶壶,忽然觉得晒伤的手背和脸颊微微麻痒,忍不住抓挠几下,低头细看:
糟糕!手背红肿得有些发亮了?
“别抓了。”宋慎俱看见眼里,慢吞吞提醒:“挠破皮会留疤,当心毁了你的标致俏脸。”
“你才标致俏脸!”容佑棠头也不抬,惊觉不挠还能勉强忍受,挠了第一下就像开闸洪水似的,越来越痒,痒到骨子里,完全控制不住地用力抓!
洪磊扭头一看,顿时心惊,急忙提醒:“哎佑子,别抓!红得发亮了都。”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没有这样肿的。”陈际惊讶于晒伤发作的迅猛程度,急忙问:“容叔上哪儿请大夫去了?你的脸看着不对劲,得赶紧用药才行,一盏茶功夫眼皮都肿起来了!”
容佑棠渐渐痒得坐不住,不停倒抽凉气,强迫自己两手平举,愁眉苦脸嚷道:“怎么办?我忍不住!以前下乡收货晒得脱皮都没事,怎的今天进荷花池晒了几个时辰就这样了?”
“别慌,我看看。”洪磊顺手抄起桌上的扇子,对着容佑棠的脸用力扇。
“赶紧凉快凉快!家里有冰吗?绞块凉帕子敷一敷。”陈际提议道。
宋慎放下二郎腿,懒洋洋劝阻:“千万别拿冰凉的敷,那只会促使毒性发作,当心脸烂流脓,会毁容的。”
“毒性?我中毒了吗?”容佑棠瞠目结舌,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手背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你刚才手拿热茶壶半刻钟,并且肯定泡了热水澡,啧啧啧~”宋慎叹息,摇头晃脑。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洪磊催促问:“赶紧说说,佑子中的什么毒?”
此时,亲自去请大夫的容开济匆匆领着大夫师徒俩迈进客厅门槛,一耳朵听见洪磊说的话,唬得大惊:
“棠儿中毒了?!”
他疾奔到儿子面前,登时双目圆睁,骇道:“嗳哟,大夫您快给看看,我离开至多两刻钟,哥儿原来只是皮肤发红微肿,突然就这样了!”说着他举起儿子红肿得无法握拳的十指。
“莫慌,你坐下,待老夫瞧瞧。”大夫一努嘴,其跟随的学徒立即打开药箱、拿出诊脉包,迅速摆放在茶几上。
容佑棠依言落座,按捺焦急惊恐,屏息静候大夫诊治,扭头望向草上飞:
“哇~”宋慎啧啧称奇,一副对兴师动众的容家人叹为观止的模样,悠哉游哉。
不能当众抖露草上飞的身份,容佑棠只能隐晦问:“宋公子之前见过我这样的情况吗?中的什么毒?”
“这个嘛。”宋慎神气昂首,复又抖起二郎腿,吊儿郎当。
容开济这才注意到客厅里有个生面孔,毫不意外,只当是儿子新结识的朋友,焦急之下,立即近前虚心请教:“不知这位小哥可否告知一二?”
见对方养父忧心忡忡,宋慎放下二郎腿,难得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令公子是被荷花池里的银辣子爬过了,加之荷株绒毛、汗液、花粉浸泡磨蹭,憋得久了,再大汗淋漓时热洗澡水一激,他细皮嫩肉的,自然扛不住。”
请来的大夫有些不高兴了,板着脸说:“贵府既已请了高人诊治,又何必让老夫巴巴地赶来?”
“嘿?我先来,你后到——”宋慎也不高兴了,糕点碟子一撂就站起来。
容佑棠赶紧两头安抚,与洪磊等人好言劝慰,乱哄哄半晌,才收下药方、奉上丰厚诊金送走大夫,然后拿宋慎开的方子紧急去抓药,内服外敷。
半个时辰后
晚膳席间,宋慎挥舞筷子狼吞虎,吃相异常豪迈,添饭的空隙,挤眉弄眼问容佑棠:
“你就不怕我下毒?”
容佑棠满脸敷着褐色药膏,沁凉熨贴,总算能勉强平心静气,小幅度开口道:“宋兄说笑了,我相信你不会下毒的。”你的“狐狸皮”和毕生积蓄还扣在殿下手里呢。
“哈哈哈~”宋慎眉飞色舞道:“不错,你很有意思,若早几年认识,我很可能收你为徒。”
容父极力热情留饭,故洪磊陈际也在席,他们相视而笑,一同斜睨总是语出惊人的怪家伙。
“罢了,敬谢不敏,我质蠢性愚,没得辱没了宋兄绝学。”容佑棠略仰脸,艰难地喝粥。
饭毕,难得歇假,洪磊陈际肯定要回家与亲人团聚的,但委实不便带上宋飞:他们家里都有未出阁的年轻姐妹,洪家更是寡母拉扯一双儿女。
于是,容佑棠朗声催促:“磊子、陈哥,你们放心回吧,宋兄住我家最合适。”
容开济乐呵呵道:“小宋爽快不拘小节,又懂医术,我得厚着脸皮留他两天。”
洪磊挠挠头,不放心地看着在庭院茂盛花木里猴子般上窜下跳的宋慎,与陈际对视一眼,犹豫半天,才被再三宽慰的容佑棠劝回家。
片刻后
容家人各自去忙,容佑棠走到高大的玉兰树下,抬头轻声招呼:“下来,我问你几句话。”
“你让开。”
容佑棠后退一丈,站定。
“哧溜”几声,宋慎连溜带跳,背靠树干,抱着手臂,嘴角咬着一花枝,悠闲问:“问吧。”
“你怎的改名了?”
“我本来就叫宋慎,之前是你们乱叫。”
“脸是真的吗?”
“如假包换,真皮。”草上飞翻了个白眼。
容佑棠忍笑颔首:“好。宋慎,你的‘狐狸皮’落在谁手里了?”
“哼,明知故问。”宋慎作忧愁状,抬头望月。
容佑棠走近几步,立即被对方喝住,只得停下,用气音问:“是殿下让你进北营的?你不情愿?”
“他罗列我这些年做过的‘趣事’,指了两条路:一是监牢,二是北营。”宋慎把玉兰花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咀嚼。
容佑棠难掩歉疚:“你上回送来的消息是真的,谢谢,我很承你的情。对不住啊,算我害了你。”
“罢了,怪我自个儿闲得发慌,犯蠢。”宋慎一朵接一朵地吃花。
“其实,北营真的很好。”容佑棠诚挚道:“假如我科举落第,肯定继续留在北营当伙夫。”
“唐爷已是容大人了,金榜题名一飞冲天,我却在军营整日逗新兵崽子玩儿!”宋慎抱住树干,轻轻撞脑袋。
容佑棠心知肚明,直言道:“北营哪里困得住你呢?殿下是不是问‘镇千保’?”
宋慎停止撞树,扭头,眼神锐利,堪称凌厉,严肃道:“我有苦衷,发誓不能透露。宋某虽为江湖草莽,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若有违誓言,即便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永无宁日。所以,无论你们如何严刑拷打,我都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