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雍抬眼,眺望矗立于营区四角哨楼上熊熊燃烧的桐油锅,心下稍安——征战多年的人,手下握有精兵良将才踏实,对他而言,北营远比皇宫安全,所以他选择先亲自巡察军情。
夜色如水,马蹄铁除去,改为裹布,踏地轻巧,一行人逐渐靠近营门,大方把行踪暴露给哨楼卫兵。
身穿便服的赵泽雍单臂控马,于营门前下马步行,毫不意外,远远地被喝问:
“站住!北营重地严禁擅闯。”
“你们是什么人?立刻报上名来!”
谢霆眉眼带笑,忙快走一段,压低嗓门无奈道:“小兔崽子们,殿下凯旋了,还不快开门?”
“谢、谢——”门卫小头目惊喜极了,探头打量随后走进火光区的统帅及亲卫营,肃然起敬,当即闭嘴,慌忙打开栅门,带领手下单膝下跪,正欲欣喜大吼“恭贺殿下凯旋”时,却被赵泽雍低声阻止:
“免礼,别声张。”
“呃……是!”
“郭副将呢?”
“在营房。”
赵泽雍点点头,嘱咐道:“继续守卫营门,不得有误。”
“是!”卫兵们堪称兴高采烈,一举摆脱流传多时的“太子阵亡”谣言的折磨。
赵泽雍昂首阔步,气势如虹,路遇许多部下,不时止步慰问两句,行至郭达营房,径直推门而入。
下一瞬
“谁?!”
警觉的郭达被惊醒,一跃而起,本能地拔刀,待睁开惺忪睡眼后,吓得双目圆睁愣在原地。
“小二,”赵泽雍落座,自行倒茶,语意带笑:“睡迷糊了?”
“表哥?”
“真的是你!”
“我还以为自己做梦呢,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唉,我派去西北的人一个也没回来,担心得快不行了,我很想亲自去打探,可惜北营这么大个摊子不能丢下,真真急死人。”郭达欣喜若狂,把刀放回床上,赤脚飞窜,扑到表兄面前左右审视,说到最后,竟带了一丝哭腔。
赵泽雍拍拍表弟肩膀以示安抚,缓缓问:“京城也传闻我不敌阵亡?”
“可不嘛!谣言漫天飞,人心惶惶。”郭达使劲吸吸鼻子,亲昵挨着表兄,大倒苦水,迫不及待诉说:“太子出征后,有人疯狂作乱,广平王遇害,我和七殿下也险些死在南山。随之爆发瘟疫,容哥儿半是被迫半是自愿,主动请缨救灾,冒险以维护你俩的名誉。另有无数麻烦,一多半是人为所造,意图祸乱京都!瑞王殿下和五殿下坐镇皇宫,吩咐北营时刻待命,弟兄们夜里睡觉都不敢完全合眼,累得什么似的。”
“辛苦你们了。”赵泽雍叹息。
“辛苦倒无所谓,但自从和你失去联络后,我们就心慌了,特别煎熬。”郭达长长吁了口气,由衷慨叹:“幸亏太子平安凯旋!否则,天下都要乱了。”
赵泽雍正欲开口,却听见门外卫兵禀道:“启禀殿下,刘副将、凌参将等人求见。”
“传。”
“肯定是闻风来打探消息的,您露个脸,弟兄们就踏实了。”郭达抬袖按按眼睛。
果然!
七八个将领有的端茶、有的捧热水,个个不空手,当看见安然端坐的统帅时,险些喜极而泣,扑通下跪,激动哽咽道:
“末将恭迎殿下凯旋!”
“恭贺殿下!”
赵泽雍抬手虚扶:“都起来吧。”
“谢殿下!”
郭达心情好极,笑道:“少哭哭啼啼的,丢人!先让殿下洗洗风尘,赶紧叫厨房置几桌饭菜,给远道回京的弟兄们果腹。”
众将领笑逐颜开,忙不迭应是,喜气洋洋地奔走安排:他们全力拥护皇三子,倘若赵泽雍被册封为太子却无缘皇位,相关旧部的仕途将尽毁,不可谓不恐惧。
热闹片刻后,卫兵再度通报:“启禀殿下,秦少刚参将求见!”
赵泽雍耐着性子:“传。”
“哈哈,又来个一探究竟的,不弄明白睡不着觉了。”郭达一拍大腿,同袍们颔首赞同。
但秦少刚却满脸焦急,甚至无暇恭贺太子凯旋,双手奉上印章紧张告知:
“启禀殿下,末将今夜负责巡营,方才接获太子府侍卫急报,对方手握定北侯爷私人印章,说是刺客夜闯皇宫滥杀无辜,十万火急,请北营立即出兵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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