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整夜的梦,易晖醒来在床边坐了许久,揉着晕乎乎的脑袋,一个连贯的情节都回想不起来,只记得一些稀奇古怪的片段。
比如江一芒把他最喜欢的那只大鹅杀了红烧,五只大瓷碗都没能装得下。
由于画面太过真实震撼,他赶紧给邱婶打了个电话,得知大鹅们都好好的在围栏里待着,挂掉电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江一芒笑得恨不能先找个地洞躲起来。
“我要真杀那鹅肯定不会让你发现,等你把鹅肉吃干净再告诉你啊。”江一芒越想越觉得好笑,捂着笑疼了的肚子道,“哎哟我的哥,大清早的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没写完的数学作业吗?”
江雪梅从房间里出来,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数学作业?”
江一芒反应极快,拉易晖做挡箭牌:“哥以为我把他的鹅杀了,给邱婶打电话,确认鹅的安危呢。”
江雪梅听了也笑:“就隔一条泥路,开窗吼一嗓子你婶就听见了,用得着打电话?”
易晖当然不会说怕被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某个人听见,红着脸道:“打电话比较快。”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吃完早餐,晒衣服的时候易晖一眼也没往院外看,回到屋里用手机上网看买的花肥到哪儿了,退出去时手指不慎点到短信,被刻意忽略的两条未读信息铺陈在眼前。
一条是来自昨天下午:【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一条是来自昨天晚上:【给我一个回复好吗?我很担心】
对于这两行字,易晖的感受仍是茫然多于其他。
为什么担心?
该怎么回复?
不过今天并没有再发短信来,这让易晖稍稍安心,心想刘医生说的当面拒绝果然有效。
而且他已经是江一晖了,变化谈不上天翻地覆,至少跟从前大不相同了,江家母女都没能察觉,那个人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一定又在危言耸听,以前欺负他笨,总是胡言乱语调笑逗弄,现在还用这一套吓唬人,当他还是从前那个说什么信什么的傻子吗?
向来心平气和的易晖罕见地有些恼怒,下午去放鹅时把自行车给推了出去。
他充满信心地想,骑车比走得快,再碰到那种情况,绝不能再被抓住。
这回的防范多余了。
易晖没怎么骑过车,出于谨慎骑得很慢,还没鹅跑得快,三只大白鹅冲在前面,被甩得老远的他还在紧盯地面龟速前行,生怕像那天一样栽进凹坑里摔跟头。
回去的路上,兴许是吃饱有劲了,鹅们跑得更欢腾,扑棱着翅膀连跑带飞,你争我抢的仿佛要去破长跑纪录。
易晖跟不上,怕鹅跑丢了,情急之下加速踩踏板。
速度一快就扶不稳车头,眼看前轮就要轧进路面的一个深坑,后轮突然被锁死似的定住,车头紧接着一歪,行驶方向改变,堪堪碾着坑的边缘绕了过去。
易晖被这惊险一幕吓得心脏狂跳,一边想着江一晖肯定不会骑车,不然不至于一点肌肉记忆都没给这具身体留下,一边还是扭头往后面看,如他所料空无一人。
运气真好,易晖松一口气的同时想。
踩着自行车的身影渐行渐远,路边足有半人高的草丛里,周晋珩因为躲闪太急歪坐其中。
撑着胳膊想站起来,手掌被埋在泥里的玻璃碎片划了一下,他站起来拍拍满身的土,再去看手上新鲜的伤口,苦中作乐地想,新伤叠旧伤,这下又有借口可以跟剧组告假了。
刚才电话让小林去跟剧组再要几天假的时候,小林是哭丧着回复的:“哥,我叫你哥行吗?这假真的不能再请了,那边都等着你开工呢,脸上那点伤粉底盖一盖就看不出了,剧组钱给了保险也给上了,还发了道歉申明,您说不来就不来了,这不是打大家的脸吗?”
周晋珩听他抱怨完,继续礼貌地喊他“哥”,故作虚弱地说:“不止脸,手上也伤了,还感染了,有发烧迹象,而且那个角色我要拿武器的,手部特写不少,真的拍不了。”
说完把手伤的照片发了过去,小林回复一串省略号,终是妥协去给他请假了。
周晋珩是喜欢拍戏的,过去只有带病坚持工作,从未有过为了休息无病呻吟的情况。没想到第一次编造理由消极怠工,是为了哄老婆回家。
扯了下嘴角,周晋珩笑得无奈,老婆不肯跟他回家,还装不认识他,该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像个变态跟踪狂,再在易晖跟前晃悠,可能会把他吓得报警。小傻子胆子很小,自行车都不敢骑快,昨天被逼说出那些话,已经够难为他了。
既然易晖不愿意,就暂时不见面了,他也不想再在他面前失控发狂。
刚才匆匆一瞥,周晋珩眼尖地看见易晖的下巴还红着。昨天晚上他以为自己没使多大劲,竟忘了小傻子有多能忍,哪怕疼极了也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
该学着收敛脾气了,周晋珩想,至少不能让他这样怕我,至少让他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家。
那边安顿好一切,开始制定计划,这边的易晖全然不知,哼着《好运来》迈进院子,告诉放学回来的江一芒自己今天不仅运气好,骑车技术也更上一层楼。
江一芒还记着早上的事,斜眼睨他:“骑车去放鹅了?有没有仔细看看你的鹅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易晖被她说得脸热:“没有没有,一根羽毛都没少。”
晚上,一家子吃完饭在客厅看电视,放在桌上的手机一振动,易晖就条件反射地哆嗦一下,拿起手机时别着脑袋不敢看,把置顶提示清除掉就放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江一芒看不下去了:“谁啊?不想收短信就拉黑呗。”
易晖听完她为“拉黑”做的名词解释,瞪圆眼睛道:“还能这样啊?”
江一芒猛翻白眼:“哥你以后还是多出门走走吧,成天待在家里都快闷傻了。”
易晖心道我本来就是个傻子啊,傻子不知道拉黑这种操作,再正常不过了。
回到房间把门关上,先拿那个躺在短信界面的熟悉号码开刀,设置,下拉,阻止此号码,一气呵成。
放下手机,感觉世界无比清净,再没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了,连带着看手机都顺眼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易晖在江一芒的指导下在手机上安了个微博,注册了个账号。
名字是现取的,本想从“晖色天空”“晖光永在”“晖晖的小天地”当中选一个,江一芒听了又开始翻白眼,说现在的没哪个年轻人会把自己的名字塞到网名里,简直土爆了。
易晖一琢磨,觉得很有道理,虚心地在边上听江一芒跟群里的小姐妹激烈讨论,总算在她去学校之前把名字定下了。
清晨阳光正好,易晖坐在窗边,照着江一芒留下的纸条,抱着手机,艰难地打下“①只小hui侠”几个字,用自己的手机号实名认证,发第一条微博时又找不到那个带圈的“1”在哪儿,只好就这么发出去了——大家好,我是1只小hui侠。
小晖侠还没开始发布作品,除了江一芒和她的几个小姐妹,粉丝列表里还躺着几个僵尸号。
易晖不懂什么叫僵尸号,江一芒在课间用微信语音给他讲了一遍他也没弄明白,索性不管了,只要有人关注,他就高兴。
下午,他用数位板起草了一副卡通画,描线后觉得很好看,做头像都没问题,忍不住想发到刚开的微博上跟大家分享。拿起手机,发现新增粉丝一个,新增消息一条。
gu903();易晖看了半天,不知道这个叫“哆啦哼哼”的新粉丝是个什么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