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他是今晚的主人,本该因为明日的大婚,在园中宴请各路权贵,是故,他穿着打扮得十分英俊得体,宝蓝色的锦缎长衫用玉带轻束,墨发玉冠,衬得整个人高大英挺,俊眉修目。

他曾是林皎月对比了无数权贵,心中千百遍盘算衡量,最后选定的如意郎君。

可现如今,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眼前,林皎月心中只剩无边的荒芜与惶恐。

她哑了许久,颤声道:“世子,我母亲病重,我想回去看看母亲。”

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嗓音叫李长夙轻轻蹙了瞬眉,他不掩烦躁地沉下声音:“不要丢人现眼。”

林皎月为他的羞讽,浑身寒毛耸立。

她咬紧牙,卑微到自己都厌弃:“我不会叫人看见的,只需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我去到伯府,看一眼母亲便回来!”

李长夙一哂。

看母亲?

想去搅和自己同她嫡姐的亲事才是真。

他漠然拒绝了林皎月,转身唤来家仆,命他们将这扇门门锁上。

林皎月脑袋嗡得一声。

胸腔中憋闷的郁气,宛若暴风雨下晃荡的深谭,翻滚上涌,冲得林皎月眼底发红,头晕脑胀。

一瞬间,所有的隐忍退让都被抛却,林皎月拼尽全力挣开李长夙,冲到门前!

家仆们眼看她的手穿过门缝,吓得魂飞魄散,却听他们世子讶异过后转瞬漠然的声音:

“她不想要手,就随她去。”

可没想到,林皎月是真的不要命了。

她不顾手指被夹断也要拉开门,一瞬间,血腥味就涌过来了。

李长夙眼瞳骤缩,刚想将她拽回来,质问她是不是疯了,一道踉跄身影猝然穿过他。

“姑娘!姑娘您不要不顾自己的身子!”

阿环哭得撕心裂肺,明眼看着是想要拉回林皎月,实则却是将自己的手塞进了门缝,冒着被夹破手指夹断骨头的疼,替林皎月再拉一把门。

小厮们立刻察觉到了力气变大,尚未反应过来,李长夙沉着脸,一脚将阿环踹飞了出去。

“当日打断你这刁奴的一条腿还是轻的!”

李长夙冷声呵斥,转身一把拽回林皎月,看着她鲜血淋漓的手指,脸上戾气更甚。

林皎月目眦欲裂,连疼也顾不上了,只冲着李长夙绝望哭叫:“世子明日就大婚了,就当行善积德,也不行么!”

李长夙看向他,眼神比这一夜的月色和冷风更冰:“我若不行善积德,你当现在,还能在这里同我撒泼?”

“我……”

林皎月哑口,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劈中。

李长夙握住林皎月的下巴,高大的身影将月色完全遮蔽,宛如要把林皎月溺毙在昏暗中。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当日落水,是你处心设计的吗?”

林皎月恐惧的泪水在眼中积涌,打转,无声流落。

李长夙神色复杂:“你不愿嫁给宦官,就自毁清白设计落水赖上我,我若不娶你,你说说,你是早就被沉塘了,还是被那个阉人……继续娶回去磋磨了呢?”

林皎月一震,意图挣扎的身躯缓缓僵硬。

是她……都是她的错……

她偷听到嫡母与大伯父商议,要将自己嫁与一个宦官作对食。

父亲早死,二房全凭嫡母说话,自己若是不能想出万全之策,便只有认命。

她不想认。

所以她千算万算,才盯上了这位后院干净、为人端方的宁王世子,在花朝节那日穿上了薄纱的衣裙,同他一道落了水,人前失了清白。

她以为自己重新选了一条明路,却终归只是演了场无人问津的闹剧,李长夙早就看穿了,大概是迫于形式,才不得不纳了她。

她以为的飞上枝头,实则是他的污点。

所以他起初冷待她,疏远她,到了后面,甚至不见她,只将她软禁在院子里,连提都不准下人提起她。

可她还是强忍着灼烧心肺的汹涌情绪,哑着嗓子问道:“就算是我错了,连回去看一眼病重母亲的自由,都不配有吗?”

她颤声问,“我弟弟与祖父去世时,我也未敢多求您,这次就不能……”

“与我何干?”李长夙打断,好笑又薄凉地凝着她,

“你弟弟与南坪伯没了,是本世子拦着不让你去探望的吗?”

林皎月浑身的气儿,一瞬间仿佛都被他抽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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