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从梅园回来后,二房的周氏已经等着了,她眼中攒着怒火,难遏地哭骂出来:
“林茂年!我都答应要将林皎月许给那阉人了,你凭何还要害我亲女儿!”
林茂年额角也青筋凸起:“你该问问你好女儿,那个时候为何出现在那儿?”
他已经审过下人,是林觅双故意支开的林皎月,换作自己去了湖边。
她搅和了自己将林皎月塞给顾玄礼不说,竟还与宁王世子闹了个不清不楚,这下,宁王殿下定会怪罪他办事不力又私藏祸心。
周氏被骂得哑口,泪水凝涕又懊恼无比,最后咬着牙道:“双儿是无辜的,若非你请那阉人进府,她也不会遭此大难!”
“那你待如何!”
林茂年不耐,难不成还想让顾玄礼赔礼道歉?
怕是嫌命长!
周氏斩钉截铁:“既然双儿已与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就让她跟了世子!”
林茂年愕然看着这位弟妹:“你疯了?”
不说宁王是他的主子,主子的嫡子怎会要他侄女,但说京中有头有脸的贵人,谁会在娶正妻之前纳妾?
“不纳妾,就让李长夙娶双儿……”
周氏声音颤抖,也知自己兵行险招,“若非不然,我绝不顺了你们的意。”
林茂年眉头皱紧,觉得对方简直异想天开,不可理喻。
周氏也怕自己逼急了,反引大伯抵触,又按捺悲愤道:“你当我全是为了双儿吗,李世子若娶了双儿,也能更好的逼那个阉人要了林皎月。”
林觅双受此大辱,却被周氏和林茂年捂着嘴不敢言语,全因对方是只手遮天的厂卫司九千岁。
但李长夙要了她,有宁王府做靠山,她便有底气将那日的过错全抛出去,指认是她误入了顾玄礼与林皎月的私会,才惹得那阉人要害她性命。
而李世子霁月风清,不忍林觅双失了清白,也看不惯阉人所为,才救人救到底娶了她。
这番比对,何须再给顾玄礼制造什么意外?直接将顾玄礼与林皎月暴露在圣上面前,圣上不早就等着这一遭了吗?
林茂年一想,此事或有转机,便先安稳下周氏,匆匆出了府。
等沈姨娘与林阆回府,已是傍晚,二人回来的路上便听闻了府中意外,一路心惊胆战。
沈姨娘是个没有主心骨的,甚至犹豫要不要去探望一下二姑娘,反而是林阆提醒她,如今二姐怕是正在气头上,他们去了讨不了好,她才止住念头。
回了院子,还未来及换下外出的衣物头面,母子二人便见到了等在屋檐下的少女。
双八年华,正是春光明艳时,林皎月一身素淡长裙挽着简单发髻,原本安静伫立着,待见到母亲与弟弟时,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却红了。
“娘,阆哥儿。”
一声轻唤,明明是最简单的照面,跟在姑娘身后的阿环愣了,沈姨娘与林阆也愣了。
“你怎么了?”一贯粗心的林阆小心翼翼地问。
就连沈姨娘都大惊失色地碎步跑来:“月儿,你,你别怕,同娘说,今日可也曾受委屈了?”
林皎月鼻尖发酸,目不转睛地凝着对方的面容。
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傻弟弟……终是再见到了,她紧紧握着他们的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感知到,是真的。
林皎月心中空缺的地方似乎被一点一滴地填补,明明晚膳还没吃,却已经感到胸腹暖饱。
她笑着摇摇头:“没受委屈,只是一日未见,想娘和弟弟了。”
沈姨娘怔怔地看着女儿撒娇,觉得一日未见,她似乎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原先的女儿……虽然看着也娇软可人,可沈氏知道,这女儿心里有野望,总揣着小算计,连她都看不透,说不服。
可今日,林皎月看向她的,只有平和的眷恋孺慕,再无其他。
林阆大大咧咧,只觉得姐姐今日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眨了眨眼:“想我啦?嘴上说说我可不信。”
沈姨娘转头拍他:“我就不该给你生个嘴!”
林皎月笑看着弟弟同母亲掰扯,轻声哄道:“不止嘴上说说,我亲手做了晚食,母亲与阆哥儿快些进屋吧。”
林阆小小诧异了一下,随即挠了挠鼻子,嘿嘿一笑。
与失而复得的家人团聚,这样就很好,这样才最好,转身一瞬,林皎月险些又要落泪。
阿环带着几个丫头去厨房热菜,布置餐桌,林阆去隔壁屋换衣服,沈姨娘趁机询问了番林皎月今日发生的事。
林皎月自然知无不言,只将自己问询祖父的问题掩了下去。
沈姨娘听闻后又惊又怕:“本要你去见那个什么九千岁?凭什么!”
自然是想叫对方看上自己,好给他们往宦官屋里塞人作铺垫,她前世便早就偷听到了这事。
可也是事发后,林皎月才后知后觉,原来大伯与嫡母真看得起自己,想让自己嫁的,竟是九千岁顾玄礼。
她长居后院,对这人不太了解,只知其地位超凡,据说他辅佐当今圣上上位后,将原本的东西厂与锦衣卫合并成了厂卫司,权势滔天,京中不论何部,连禁军都要避让其锋芒,故而才有了九千岁这么个名号。
除此以外,顾玄礼长得是圆是扁,性格人品如何,她都一概不知,也不感兴趣——
料想,对方对她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