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昨日九千岁陪新妇回门,就足够耸人听闻,没想今天还有后续呢!
各种各样的议论便纷至沓来,有人说看不出这阉人还挺疼媳妇儿,
有人说那是自然,你们也不多瞅几眼这夫人长得多好看,阉人再阉,骨子里也是贪财好色的男人,
但更多的还是在唾骂顾玄礼无法无天,往前数了几百年,也没听过女婿上门逼要嫁妆啊!
阿环狠狠震动,几乎喜极而泣地看着她们家夫人。
林皎月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可同昨晚一样,对顾玄礼的看法,却愈发清晰分明了。
他能护住自己,他也愿意提拉一把自己,这几日的种种,她看在眼里。
比起表面谦和的宁王世子,比起很多见死不救的人,反而是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权宦,头一次叫自己感觉到了可以依傍。
林皎月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角,扬起挑不出错的端方笑容:
“那便辛苦诸位了,还请管事帮忙安置一番,还有……”
她看向巷外看热闹的百姓,顿了顿,笑容更甚了些,“今日是我与督公成亲的第四日,前几天忙于庶务不得庆祝,今日便有劳管事,以我的名义向周围的百姓散些喜糖喜钱,就从今日这些嫁妆里算钱银好了。”
管事一愣,刚想说夫人不必浪费,外头那些百姓不会领情的,可见到林皎月柔美的笑容,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凝秀听了几欲要气死,拿着他们府里的钱,在这儿装什么大好人啊!
而府里的顾玄礼听了,也放下碗嗤了声:“咱家辛辛苦苦要来的嫁妆,她倒是眼都不眨就送那群骂咱家的人。”
梅九在一旁默默想,不论这嫁妆是谁要来的,常理来说,都是女子家的。
当然,他一个厂卫司蕃子,和一个厂卫司督公,两人也没必要唠这个嗑,便转了个弯提醒顾玄礼:“督公快喝完吧,这碗是要热着喝的。”
顾玄礼觉得这药难以入口,闻着都心梗。
他忍不住想,他捡回条命的小夫人确实应该好好给自己熬点补药。
待喝完了药,梅九才似想起什么,同顾玄礼汇报,他们查清楚了,夫人同宁王府和宁王世子间没什么关系,只有前些日子,夫人不知缘何打探了一番宁王世子之事,可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顾玄礼心不在焉地想着,没什么关系?
也不是没可能,花朝节那日他亲耳听到小夫人言之凿凿地告诫丫鬟,确实像不想同对方沾染丁点儿关系。
可若是无缘无故,她又为何私下打探,又如此厌嫌宁王世子呢?
他突然想到李长夙娶的世子妃是林皎月的嫡姐,想必两人是有几分相似的,可伯府的这两个女儿,不论哪个,其实都不够格成世子妃。
他蓦然眯起眼,古怪地想,这李长夙该不会……一厢情愿喜欢他的小夫人吧?
休息了几日,顾玄礼从后院出来。
小花园里,林皎月恰就蹲在了后院往前厅的必经之路上,晌午的阳光散在她身上,她今日穿了条鹅黄拖地的水仙散花裙,蹲下来被染成一朵柔美的花。
实则是故意的,提前打听到顾玄礼这几日便会出门,她有事没事就会过来晃一晃,意图偶遇。
此刻她背对着对方,心中虽然有几分紧张,可还要故作轻松柔和,将她最漂亮的姿态舒展出来。
顾玄礼脚步微顿,看她青葱玉指捏着条小鱼干,引得小珍珠一双蓝眼儿滴溜转,欢快不已地从这头绕到那头——
啪叽滑了一跤,但是胜利夺得小鱼干,小粉爪捧着,胖嘟嘟的小嘴嚼得香喷喷,高兴不已地压在她裙摆上。
她的细腰还有浑圆臀线便被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春日衣衫薄啊……
顾玄礼慢吞吞走过去,一脚把狸奴踹打了个滚。
小珍珠不高兴地冲他喵喵喵起来,他嗤了一声:“养不熟的玩意儿,也不看看谁对你好。”
林皎月连忙起身看他,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她鼓起勇气露出笑脸:“督公,您休息好了?”
顾玄礼看她的笑,像藏了八百个心眼子。
可一想到她在林家老头子面前说的那些话,又觉得,这种心眼子,也不是不行,而且她生得好看,再刻意都像精心雕篆的。
谁不喜欢被美人恭维呢?她软绵绵捧着碗汤药来服侍他,不美吗?
反正他喜欢,他喜欢旁人一切屈服顺从的举止。
他扯了扯嘴角:“再不好,怕你把咱家的库房都给花空了。”
林皎月脸颊一红,赶忙解释:“只花了一点点,一小点点……”
“不说都是咱家的?一小点点就不是了?”顾玄礼勾着眼反问她,她哑口无言。
半晌,林皎月直着眼望地认错:“妾身错了。”
她乖顺的样子,透着叫人心疼的软绵。
顾玄礼余光扫了眼,耳尖也微微动了动,花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便上前两步,戏弄似的捏了捏她的耳垂。
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柔戏谑:“自己连根像样钗子都没有,还将钱财散给骂咱家的人,林皎月,咱家倒不知自己娶了个观音菩萨啊。”
林皎月轰得红了脸,险些将人推开往后退。
可她不敢,过了很久,她才低着头,脸颊像浸了蔻丹汁水一般,几欲滴血道:“妾身只是希望,那些人,起码能对妾身说一句白头偕老,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