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顺手将那钗子放到桌边,段贵妃平静地看向镜中女子端庄姣好的容颜。

宫女重新挑了根钗子给她簪上,终是忍不住低声哭出来:“奴婢是在替娘娘不值……”

圣上每次惹了督公,都叫娘娘来替他说好话,几次三番,怎能叫自己的妻子做这种事呢?

段贵妃默然片刻,挥挥手叫人下去了。

哭得她心烦。

不过一会儿,宫人传唤,督公到了。

段贵妃收整好仪容,起身相迎。

顾玄礼平常在段贵妃面前,与在旁人面前是两个样子,是故,段贵妃早早就遣散了宫人们,亲自给顾玄礼斟茶。

她神色温和柔软,涂着蔻丹的指甲莹润美艳,将澄明的茶水递过去。

“尝尝,是家里人寄过来的,江南的春茶,我连圣上都没舍得给。”

顾玄礼闻言顿了顿,送到口边的茶水慢慢放了下去:“那咱家可不敢喝了。”

段贵妃看他一眼:“阿洪是在气他还是气我?江南的茶,本就是年年送来段家,只有我们自家人喝的。”

“可咱家早已不是段家人了,咱家在段家之后,又换了两任主子。”顾玄礼轻飘飘道。

段贵妃红了眼眶:“旁人道你这个主子那个主子,可你明明知道,本宫从未将你看做过下人。”

顾玄礼揉了揉太阳穴。

这说话的方式和腔调,耳熟啊,他那小夫人也一口一个他是她的夫君呢。

嗤。

段贵妃以为他不耐,便止住这个话题,只哽咽道:“你当我想替他来劝说你吗,我恨不得你早些脱离这些腌臜事,别再沾血了。”

顾玄礼默不作声地听着,目光凝着那杯茶水,只觉得那澄明的光晕,好似他那日剥开小夫人的薄纱时,第一眼见到的晃眼的白。

见顾玄礼不说话了,段贵妃沉默片刻,又道:“昨日之事,我听了也觉得荒唐,原本你单纯只杀了那些死士,叫瑞王死无对证便好,可你怎得……偏偏还将世子妃和冯世子扯进来了呢?”

顾玄礼手指伸进水杯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来,手指捻水,触感隐约熟悉。

他道:“巧了吧。”

段贵妃担忧地看着他:“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有,你先同我说,我看看可否和他商议,给你找回清白。”

顾玄礼闻言一哂。

说什么,说他那不知死活的小夫人主动找的事儿吗?

胆子大,心思却笨得很,若非他后来去扫干净尾巴,她为了林家大姑娘去找冯坤,早就满城皆知了。

说起来,她,才是他的难言之隐,过了昨日,他们间也不清白。

顾玄礼不欲再说这个,只轻声问:“此事便这样吧,陛下还让娘娘同咱家说什么了?”

段贵妃一怔,随即一点一点红了眼眶。

她似鼻尖酸涩似的避开视线,叫她发上的一根红珊瑚钗子占据了顾玄礼的视线。

顾玄礼突然想起来,上次她送林皎月的也是珊瑚钗子,目光所及,桌上还有个断掉的珍珠钗子。

他若有所思。

“他没让我说什么,只是同我说,他今日早朝罚你,也很无奈,这本是件万无一失的事,叫瑞王吃亏却说不出,可你偏偏惹了更大的事出来,反而连累自身。”

段贵妃声音有些低哑。

顾玄礼咂摸了那个连累自身,半晌摇了摇头:“这怎算连累自身呢,能叫瑞王吃瘪,咱家痛快。”

段贵妃欲言又止地看他:“若是昨日,瑞王世子妃没有羞辱你夫人,你还会凑巧痛快吗?”

顾玄礼顿了顿,手指搅弄出的涟漪却未因此停歇。

“你替她出气理所应当,她是你夫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你也要知道,她只是个外人,她不会了解你的图谋,更不会为你着想,你将她当做夫人,又怎知她心中如何恐惧又利用你呢?”

段贵妃似哭似笑地侧过脸,一双动人的杏目一瞬不瞬凝着他,“阿洪,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若是当年父亲没遇山匪出意外,我,我们……”

“娘娘没喝酒,怎得尽说醉话呢。”顾玄礼轻笑打断了段贵妃。

他面上看不出悲喜,甚至连一丝不耐都看不到,只将沾了水的手轻轻抖了抖,擦拭干净,再轻轻起身,将段贵妃扶回寝殿里间。

“娘娘不用害怕,咱家说会护着您与陛下,不是说着玩儿,哪怕是陛下要咱家的命,咱家也不会怨恨。”

段贵妃怔愣,反应过来之际,刚要反握住顾玄礼,可顾玄礼已经收回了手,像每个服侍主子的内宦一样恭敬有礼。

他微微欠身:“那咱家就先行告退了,娘娘万福金安。”

言罢,不由挽留,俊美的宦官挺起胸膛,转身走出寝殿。

宫里众人见到这位爷,无一不面露恐惧,可一看到对方是从椒台殿出来的,又很快恢复镇定。

因众人皆知,督公与贵妃极为亲密,每每从椒台殿出来后,心情都颇为不错,不会杀人。

顾玄礼自然也知旁人这么揣测他,可今日,他确实心情不错,甚至边走边笑出来。

就因为段贵妃的一句没将他当做下人,他便被拿捏至此,那口口声声是他夫人的小姑娘,怪不得对着他更为肆无忌惮。

更可怕的是,他不反感这种肆无忌惮,反而像逗弄小珍珠一般,每每都存着期盼的心思,想看她还能再离谱到什么程度。